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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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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先生, 您看那边那个女孩,怎么样?”同一桌席上,坐在旁边的男子笑得十分谄媚。

被称作“乌丸先生”的男人已经年近九十岁了。

虽然上了年纪, 两鬓斑白,脸上布满了时光的沟壑, 但是却有着相当健康的身体,一双充满精明的乌黑眼睛顺着旁边男子所言望了过去。

站在不远处的小舞台上的, 是个金发蓝眸的少女。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麦克风前, 跟随着音乐的节奏小幅度摆动着身子, 轻声哼唱着动人的旋律。

那少女身上带着乡下女孩独有的清纯气质, 那是一种的相当罕见的、洁白而纯粹的美丽。

仅是一眼,他那双深陷于眼窝之中的眼睛便紧紧地汇聚在了女孩的身上。

这位老爷子轻轻点了点头。

用沧桑而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喜欢。”

少女的名字叫莎朗·温亚德。

没有父母, 是个孤儿,在密西西比州一处穷乡僻壤的福利院中长大。

福利院同样很贫困,每天为了维持大批孤儿的伙食费就已经勉勉强强了。于是时年十八岁的莎朗·温亚德不得不离开福利院, 另寻工作养活自己。

她还有个哥哥,比她大上三个月,院长为他起名波德。哥哥是个少见的亚裔, 不知是怎么流落到密西西比州的。

他们从一起离开孤儿院后, 便开始四处谋生。

这是一家乡村路途上的小酒馆,波德负责做跑腿的活计,妹妹则因天生有着动人的嗓音与歌喉, 于是成为了这间酒馆的小歌女。

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是过得很充实。

每日工作结束后她便和哥哥一起徒步走回他们暂时的住处,乡间的夜路并不明亮,但胜在夜空时常繁星点点,晚风温暖而又轻柔, 莎朗爱极了这样的感觉。

她对现如今的生活心满意足,她觉得自己很快乐。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她的一生都被改变了。

莎朗·温亚德从昏睡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牢笼之中。

笼子是金色的,在阳光之下泛着极亮的光芒。它的外观像是一个被放大了数倍的鸟笼。

美丽的少女坐在“鸟笼”之中不知所措,她茫然的表情惹人怜惜,像是只突然从自由的天空被抓如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

前方不远处的位置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男人手里明晃晃地抱着一杆步/枪。

那男人正倚靠在身后残破的墙壁上,他一边点着头一边打着瞌睡,震耳欲聋的鼾声从他的鼻腔中发出。

莎朗慌忙地抬手握住了笼子的立柱,她紧蹙着双眉,大喊道:“先生!先生!!”

她重复叫了许多遍,那个男人才终于从睡梦之中被人拽出,他耸着肩膀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了这在叫他的少女。

“先生,请问这是哪里!?”她连忙问道。

“这是哪里不重要。”男人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足够了,你马上就要去日本了。”说完这句话后,男人又毫无形象地倒头大睡。

日本?

莎朗被这一词汇震惊地说不出话,她那水蓝色的眼瞳上下震颤着,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昨夜和哥哥一起回家的路上。

她隐约记得走在路上和波德嬉笑打闹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和波德一起扭过头看向身后,只见一道黑影迅速地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然后

再一睁眼睛,就是在这个笼子里了。

“先生!我不明白!!!”莎朗用力地锤着笼子,然而那男人即使被吵醒了,也再没理会她。

“什么叫做我马上就要去日本了!?”

“先生!请你说句话!!!”

“先生!!!——”

她的声音转为歇斯底里地大吼。

莎朗·温亚德被送到了日本。

是真正概念上的“送”,像是一件礼物一样,被送到了一个老人身边。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这裙子不是她的,她此前从未穿过布料如此细滑的服装。一头垂至腰间的淡金色波浪长发,还有白瓷一般的肌肤,令她就像希腊神话中的阿芙洛狄忒那样美丽。

她坐在鸟笼之中安静地、无声地流淌着眼泪。在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了美国后,她便不在笼子中吵闹了。

一切的挣扎都不过是徒劳。

站在笼子之前的老人是一副亚裔面孔,他双手背后,自上而下俯视着她。

他的皮肤有些泛黄,因皱纹与沟壑实在太多了,他看起来像一颗即将枯竭而亡的老树,发白的眉毛之下,是一双墨色的眼睛,那眼睛却是带着绝大多数老人都不会有的光亮。

“你好,莎朗。”那老人用一口标准美式发音的英语说道。

鸟笼之中无声落泪的少女缓慢地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瞳孔看着这位头发尽数白下去了的老人。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启贝齿,用带着哭腔微弱声音询问道:“他们把我‘送’给你了,是吗?”

“他们”,指的是那群把她从密西西比州劫掠到此地的人。

那些人的身上都带着枪。装载着她的飞机上,还有许多个和她年纪相仿甚至更小的少男少女。唯有她最特别,像是怕被人伤到一般,被放在了一个坚固的金色笼子里,笼子底部还安着柔软的羽绒坐垫。

“他们为我送来了一位天使。”老者笑了笑,表情看起来十分慈祥,就像是她生长的向下随处可见的随和老人们一般无异。

老人弯下腰,握着一个钥匙,慢悠悠地为莎朗打开了笼子上的挂的锁,然后

“吱呀——”笼子的门被打开了。

老者笑得十分和蔼,然后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我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莎朗,你本不该流落在那贫穷的乡下。”

“像你这样如此优雅、高贵的女孩,理应住在宫殿之中。”

莎朗·温亚德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四周的象牙白立柱上雕刻着不知名的美丽女子图像,那垂着眼帘的女人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仿佛睁开眼睛就会活过来一样。

在不远处的位置,还有一处圆形的喷泉池,规模大的惊人,自最上方喷出的水柱从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水柱上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小型的彩虹。

莎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出身缘故导致她读的书很少,她完全想不到该用什么高级词汇予以形容这里,只当这里真的是一座“宫殿”。

她看了看老人停滞在空中的手掌,但她并没有把手搭上去,而是小心翼翼地从金笼中走了出来。

老人并未因为少女的无礼而产生丝毫地恼怒,他甚至笑得露出了不算太好看的牙齿。

“欢迎来到黄昏别馆,莎朗。”

“我的名字叫做乌丸莲耶。”

莎朗·温亚德不是没试过从黄昏别馆逃出去。

乌丸莲耶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让她跑出了别墅。别墅的位置比较偏僻,她想过驾驶乌丸莲耶的车就这么逃离开,甚至偷走了老人卧房抽屉里的车钥匙。

但是她忘记了她不会开车。

车子横冲直撞地从别馆的车库冲了出去,最后一头哉在了一处灌木丛繁茂的树林中。

她被黄昏别馆的佣人捞了回来。

车子损坏了,乌丸莲耶什么都没说,甚至叫私人医生帮着贝尔摩德包扎身上大大小小的皮外伤,只是他装着车钥匙的抽屉后来全空了。

第二次,莎朗有了经验。

因为不会开车,所以她排除了这个选项,拿着她房间里价值高昂的无数珠宝首饰在别墅外拦下了一个牛车。

车主见到一盒子奢侈装饰品时下巴都要吓掉了,好在车主是位淳朴厚实的人,只说免费送这少女去附近的镇子。

到了镇子后,莎朗操着一口发言及其不标准的日语和当地的镇民对话,表示自己想要离开这里去美国。镇民们很少见到外国人来镇子上,于是便通知了当地的镇长。

当地的镇长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莎朗又拿出了那盒珠宝,希望镇长能告诉她有没有什么离开日本前往美国的方法。

当时的那位镇长说,附近有一处游轮可以走几天水路前往美国。

莎朗信了,叫镇长收下那盒珠宝,然后便赶往了乘船的地方。

镇长告知的、乘船的港口并没有通往美国的船。

然后莎朗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原先她生活的地方很少会存在着谎言。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亲切而善良的,即使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日本,乌丸先生对她也很好,黄昏别馆的佣人也很温柔。

在此之前,她以为世界上像那些把她抓到笼子里的坏人只是绝少的一部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朴实敦厚的人,才是极少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因为身上没有任何的金钱,莎朗在镇子里漫无目的地游逛时,饿晕了过去。

再一睁眼睛,她又回到了黄昏别馆的卧室里。

乌丸先生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他站在莎朗的窗前,用着爷爷教训孙女的口吻说道:“莎朗,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莎朗不敢回答她想回美国,也不敢说她思念她的哥哥波德,她知道乌丸先生一定会生气,而乌丸先生生气的后果,她无法承担。

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别的借口。

“乌丸先生,我想做演员。”

那种能够让她世界各地来回跑的演员。

她要回美国找她的哥哥。

莎朗·温亚德的名字火遍了整个北美。

那年她二十二岁。褪尽了身上的单纯与无知,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登上领奖台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即将被冠以王位的女皇。

拍戏之余,莎朗走遍了整个密西西比州,她四处打听一个叫波德的男人,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她后来还抽时间去了一趟自己曾经的福利院,却发现那个福利院早已经因为经营不利而被拆迁掉了。

直到有一天,在拉斯维加斯取景拍戏的时候,她见到了波德。

就在一条街道上,一个头发长的像是泛着恶臭的拖把,脸上长满了胡子的男人瑟缩在一个墙角。

他身上套着件残破的羽绒服,一条腿不知为何而被截掉了,一条长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裸露在空气的脚被冻得皲裂发紫。

男人的身前摆着一张报纸。

上面堆着一些硬币。

莎朗路过这位流浪汉的时候,看见他只剩下了一条的腿,于是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张印着本杰明·富兰克林的百元美钞,半蹲下身子轻轻放在了流浪汉的报纸前。

就在她欲离开此地的时候,那位流浪汉突然伸手抓住了莎朗的手。

莎朗有些惊异地抬起头,和那糟蹋至极的男人对视。

然后她发现,这张脸孔莫名的有些熟悉。

直到那个男人张开被严寒冻得全然离开的嘴唇,轻声嘟囔了一句:“莎朗。”

金发女人呆愣在原地,久久地未能说出话来。

这个人是波德,她的哥哥。

四年期,她在密西西比州的乡下被带走的时候,她的哥哥同样也被一伙人带走了。

波德也是被关在笼子里。

只不过不是华丽的放置金丝雀的笼子,而是劣质的像是关野兽的笼子。

同样,他也不是被送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一个非法的黑市拍卖场。

他不记得那一天拍卖场里究竟坐了多少人。只是那时候,所有人都带着面具盯着笼子的他,像是在为他明码标价。

然后,凭借着典型的亚裔长相,他在那场都是西方人的拍卖会里,被卖出了最高的价格。

他是个男人。

就算那时候年纪尚小,不该被称为男人,起码他也是一个男性。

买下他的人,是个十足的变态。

他的身体被另一个男人以一种他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式使用着,日日夜夜,不见天日。

他逃了。费尽心思的,终于脱离了恶魔的魔爪。

跑之前他被那个变态雇佣的人接连几枪打到了腿上,就在跌落在街头的时候,一辆疾驰的马车奔腾而过,从他的那条小腿上碾了过去

莎朗凝视着四年未见的哥哥,泣不成声。

她抬手用力地拥住了这个男人,全然不在意他的身上究竟有多肮脏。泪水晕开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

那天刚巧下雪了,是那年拉斯维加斯的第一场雪。

白雪落满了他们的肩头。

红极一时的莎朗·温亚德有一天突然消失了。

媒体并不知道这位女星去了哪里,大众都在猜测莎朗可能是要结婚了。

其实并不是,她回日本了。

她在查那个关于将她的哥哥波德掳走送到拍卖会的人。凭着这四年在演艺圈交下的关系,她顺着在北美的线索一路追查,最后发现那是一个大型的国际犯罪组织。

组织并不集中,在世界各地相当分散,很难查出这个组织的首脑是谁。

具体做着什么勾当,包括但不限于贩卖人口、枪支军火以及毒/品交易。

总之什么能获得暴利,它们就做什么。

波德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身上的伤口和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根本无法走路,更没有自给自足的能力,于是莎朗带着他回了日本。

但是回到东京为哥哥安排酒店的时候,她见到了乌丸先生和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那家酒店楼下的餐厅里。

透过落地玻璃,她看见了站在乌丸先生身后的管家递给了男人一个手提箱。

而坐在她推着的轮椅上的波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开始大呼小叫、浑身痉挛。

她急急忙忙地把身体不适的哥哥送去了医院,待波德醒来的时候,波德告诉她,那个接过手提箱的男人,就是当年买走他的男人。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乌丸莲耶在黄昏别馆找到了母亲为他遗留下的宝藏的当天,他的天使莎朗·温亚德从美国回来了。

人没有变样,依旧是美丽的犹如天神下凡,只是变得更加成熟了些,日语也不会再说的磕磕绊绊了,会使用高级的词汇,说的口音也很正宗。

他就像个爷爷尽心尽力地满足自己宠爱的孙女的一切要求,莎朗说要拍戏,他就斥巨资让她去拍,好在莎朗是个很有天赋的女孩,她凭借自己的演绎实力一炮而红,随后甚至不需要乌丸莲耶的资助,就在全世界范围内成功的宣扬了自己的名字。

“莎朗,我很高兴你能回来。”彼时的乌丸莲耶已经九十多岁了。

身体还算健康,但精神不佳,已经到了需要坐轮椅的地步了。

“我视您作我的爷爷,乌丸先生。”莎朗回答地很乖巧,只是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中不带分毫的波澜。

她那年刚巧获得了一个有名的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项。

“而我视你如珍宝。”老人坐在轮椅上感慨,“我的母亲在黄昏别馆留下了一个宝藏,时隔几年,我终于找到它了,就在今天,莎朗。”

“我的两个‘珍宝’,都被我找到了。”乌丸莲耶的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

乌丸先生的母亲遗留下来的“宝藏”,是一本书。

准确来说,应当是半本。

书的封皮丢失了,书的侧边还黏着一段书壳,肉眼可见书页的厚度比书壳的长度矮上许多,可见这本书缺失了一大半。

乌丸莲耶坚信着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空白书本一定有着它的独到之处,于是他请来了当时东京范围内十分有名的学者与科研人员为了研究那个书本。

莎朗在那时候遇见了千间浅奈。

千间浅奈和她的丈夫千间本朗都是应乌丸莲耶邀请而来的学者。因为工作的保密性质,这些科研学者们都在研究期间住在了黄昏别馆之中。

起初遇见千间浅奈是在黄昏别馆的后花园。

千间浅奈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翻阅着一本书。她身上还套着白大褂,一边轻轻翻着书页,一边晃着秋千。

莎朗从她身后的花园迷宫里走了出来。

那个温婉的日本女性抬起头,弯着眉眼朝她莞尔。

然后,莎朗坐到了千间浅奈旁边的秋千上。

莎朗不是没好奇过乌丸莲耶究竟能对着一个残损的书研究出什么名堂来。

她甚至偷偷摸摸地和私底下关系极好的千间浅奈谈起过这件事。但是千间女士是一位工作上十分称职的人,她签过保密协议,对此一类的问题全数都是温柔地回答:“无可奉告。”

虽然千间浅奈拒绝了回答她的问题,但这不妨碍她与这位女性成为要好的朋友。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她们畅所欲言、无所不谈。

直到有一天。

黄昏别馆迎来了被血液浸染的时刻。

莎朗那日同千代浅香约好一起在后花园喝咖啡。

只是她等到太阳落下去,也没见到千代浅香的身影。

乌丸莲耶强调过她不可以靠近科研人员办公室,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人。为了找到千代浅香,她去了那处研究室。

然后,她看见了她此生最不想回忆的画面。

——尸横遍野。

金属墙壁上溅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花,实验桌的器具正在向下滴着血。

血,血,血到处都是血。

她一眼就看见了尸群之中,坐躺在地上的千间本朗。那是千间浅香的丈夫,此时他仰着头,大张着眼睛,表情停留在了一副震惊不已的时刻。他的额头中央还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莎朗想要尖叫。

那一幕震撼的她瞳孔四下颤动,大片大片的血色沾染了她的视线,目及之处没有一点地方是干净的。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线。

气若游丝,但是她听得出来,那是千代浅香在叫她的名字!

于是莎朗努力地平稳心态,努力的在这间被血液浸染的实验室搜找起浅香。

浅香在实验室的一个角落处。

她的头发散乱地躺在地面,实验室制服被血液染得近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莎朗”那个女人被莎朗抱在了怀里,她的眼球正在慢慢向上翻着,似乎全凭着最后一口气在坚持。

“那个书,书”千间浅香抬沾染着自己的血液的手,轻轻覆盖在莎朗白皙的脸庞。

“不要让恶人得到。阻止,阻止乌丸”

“砰——”

一颗子弹从莎朗的脸侧飞过,一直打在了千间浅香的头上。

有什么东西带着白色的脑浆,在她的眼前炸裂开了。

莎朗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能够嘶吼。

有什么液体见到了她的脸上,黏糊糊的。

她呆呆地望着怀里已看不出人样的女子,然后颤动着双眸缓缓地回过头。

站在她身后的,是乌丸先生的管家,管家的旁边,是坐在轮椅上的乌丸莲耶。

“莎朗,我记得我说过,不要来到实验室。”乌丸莲耶缓缓地说道。

然后,莎朗看见乌丸莲耶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了一把手/枪。

“砰——”

莎朗闭上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直到她听见一声巨物落地的声响,这才慢吞吞地张开眼睛。

管家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乌丸莲耶手中的枪口,还冒着一缕白烟。

“莎朗,我们走吧。”

“一起离开这里。”

“我将会变得年轻,变得长寿,不再濒临死亡。”

“莎朗,我要永远地活在你身边。”

那个大型国际犯罪组织的首脑就是乌丸莲耶。

每日打着收集艺术品的名号洗着黑钱,甚至做着丧尽天良的非法买卖,从中牟利无数。

他有着无数的商业合作伙伴。

包括但不限于社会各界的名流人士。

如果没有他们,哥哥便不会遭受那样非人的对待。

如果没有他们,那些无辜的科研学者,千间夫妇便也不会死。

这个男人纵使对你再好,他也是个魔鬼。

杀了他,莎朗。

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远走他乡活成如今这般人模鬼样。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乌丸莲耶带着她连夜奔逃,他们从东京一路逃往了鸟取县。

乌丸莲耶在鸟取县有一栋房子。

位置很隐蔽,常年无人居住,房子不在乌丸莲耶的的名下,因此即使查,也难以查找到,这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无论是杀人埋尸,还是别的什么。

都很安全。

乌丸莲耶从黄昏别馆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从他母亲那里继承的“宝藏”,破旧的半本书;一个是他视作天赐的最好礼物,另一个“宝藏”,莎朗·温亚德。

他们在那栋宅邸门前下了车。

然后,莎朗搀扶着老爷子,推着他的轮椅,带他走入了那间房屋。

“莎朗!!!!——”

这是莎朗第一次看见老爷子如此失态地嘶吼着。

他大张着嘴巴,似乎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老爷子走不动路了,此时的轮椅倒在了地上,年过九十的老人像一条恶心的臭虫一般在地面蠕动着,他竭尽全力地在血泊之中移动,却也只拖着血迹堪堪向前爬出了不过几米。

金发女人握着匕首,慢慢地走向了老者。

迎着月光,她的长发被镀上了一层银辉,连带着白瓷一般的皮肤上,那溅上的几滴血迹,也变得格外触目精心。

天使早已不在人间。

她站到了乌丸莲耶的身后,慢慢蹲下身子。

“作为披着人皮的魔鬼,你游荡在人间的时候,有没有曾懊悔过那么一瞬间呢?”她轻声呢喃着,望着自己手中还在向草坪上滴落着血迹的匕首。

乌丸莲耶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一边回过头。

“莎朗,你要杀死我吗?”

“你要杀死我吗??我那么爱你——我爱你,胜过一切,将你视为珍宝,你呃。”

匕首从后面穿透了老人的心脏。

不过,还没被拔/出来。

或许还能再活上一小会。

“莎朗。”老人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沙哑,像是有风卡在管道口发出的噪音。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纸的正面大约已经写字了,他用沾着血的手指,在纸的反面写下了“莎朗·温亚德”。

他似乎竭尽全力地还想写些什么,绞尽脑汁地、想要写些什么。

莎朗把匕首从他的后背拔了出来。

老人不动了。

她绕到了老人的身前,从他的手里掏出了那张以血迹书写上了她的名字的纸。

纸的正面,是用日语写下的一个故事。

讲述了一个人如何获得了永生、不老亦不会死,永远保持着年轻。只是那个人的名字,被刻意留出了空格。

从其他的字体大小来判断,那被留出来的位置,恰好可以写上一个“乌丸莲耶”。

莎朗不知道这张纸是干嘛的,亦不知道那本书是干什么的。

只是,千代浅香告诉她,不要让恶人得到那本书。

既然如此,那就毁掉它。

莎朗在那栋小别墅拿着铁锹连夜挖了一个洞,那洞在一棵树下。

她把已死的乌丸莲耶丢了进去。

她找到了乌丸莲耶的书,然后试着用打火机将它烧毁。

失败了。

那书不知为何,根本不惧火焰。任凭那火焰如何灼烧,书都没有受到半分损毁。

于是,莎朗便试着将书页一页、一页地撕下。

撕下的时候,并未有任何的特别。

就像是普通至极的白纸一样,她将那些纸全数撕下后,一点一点地,撕成了块状的碎片。

然后,她站在装着乌丸莲耶尸体的洞口前,把那一捧纸屑撒了进去。

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带着她的哥哥返回了美国,重归演员行业,在事业之上再创新高。

直到许多年过去,她注意到哥哥的脸上长上了些许的皱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容貌在这几年之间未曾有过丝毫的变化。

她恍惚间回想起,那个就像某个人生节点一样的夜晚,乌丸莲耶手中那张记录着一个人永生的故事。

那“某个人”的名字被空出来了,纸的反面被血液书写上了她的名字。

她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她和哥哥波德在一个雨夜回到了黄昏别馆。

乌丸先生在十年前失踪了,现如今的话,乌丸先生已有百岁的年纪了,所有人都在推测这位富豪已经去世了。

彼时正是社会名流前去祭拜乌丸先生的时候。

在那个雨夜,莎朗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男人,推着她那失了一条腿坐在轮椅上的哥哥,前往了那栋用黄金铸成的别墅。

那聚集于别墅之中的二十余名“社会名流”,皆与乌丸莲耶背后的漆黑组织脱不了干系。

他们,都是恶魔的獠牙,都是罪人。

于是,那天夜里,黄昏别馆发生了第二件骇人听闻的惨案。

前去祭拜的宾客死去了将近一半,死相惨烈,有些人是活生生自己掐死了自己,有些人是反复用吃饭用的刀具一点一点割开了自己的脖颈。

剩余的一半人之所以活了下来,是因为警车赶到了。

有些社会名流从那之后便退隐商界,亦有一部分人隐姓埋名离开了东京。

其中有一个叫做姓八木的男人,从东京赶往了横滨,换了一身行头,改名叫做藤原木一,在横滨继续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他不知道的是,几十年后的某一天,本以为逃过一劫的他会被邀请登上一艘天空之船。

在那里,他会参加一个晚宴。

而那将是他最后的晚餐。

波德日渐苍老,莎朗的容貌却未曾有过丝毫的变化。

直到有一日,波德从莎朗的口述中,听到那本“书”的存在,以及,那个被书写在书上的故事。

而书,早在许多年前,就被莎朗全数撕毁,埋葬于地下与乌丸莲耶的尸骨沉眠了。

“莎朗,你被恶魔诅咒了。”他说。

波德坐在轮椅上,脸上布满了泪花。

“我的妹妹,我最亲爱的妹妹——”

“我要救你。”波德说。

“我要想方法拯救你,我要帮你变回‘人类’。”

于是从那天开始,那个沉寂已久的大型国际犯罪组织又出现了。

boss的名字还是叫做“乌丸莲耶”。

只不过,他们不再做贩卖人口的生意,而是主攻起了制药学的研究。

他们花大价钱四处雇佣科研人员,一切都在为莎朗的身体所服务。

就这么过去了几十年。

莎朗·温亚德对于自己的容貌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她亦不再奢求自己有一天会变老。

直到有一天,失败的药品aptx4869被灌入了一个年轻的高中生侦探口中。

她突然意识到,那似乎就是一枚“银色子弹”。

永生的黑暗之物最为畏惧的,不正是一颗能够贯穿心脏的银色子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莎朗·温亚德,贝尔摩德的本名。

后续的克丽丝·温亚德属于她的化名,因为容貌丝毫没有变化,所以她在以莎朗的身份活了几十年后,改成用克丽丝对外,并向外界宣称自己(克丽丝)是莎朗的女儿。

用文野的世界观圆柯南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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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回到现在的时间线。

以及,纲吉坑宰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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