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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章 局


京城长空万里飘雪,覆盖了巍峨的皇城,红色城墙之间的甬道,陆明溪与太后并肩走着,太后身披一件白色雪狐貂,今日妆容淡雅,发襞戴着白玉翠珠,眉间点了三点粉蜜,手心拿着一串佛珠,轻轻拨动着,别有一番出水芙蓉的美感。陆明溪则穿的简单随意,平常公子出门装,腰间佩了一块温玉,宝蓝色长靴。

“明溪,让你好生管教傅一航,你怎地还让他肆意妄为?虽说你为年下,可要比他沉着稳重些,那日青云阁的诗会,他又将王阳安打一顿,阳安毕竟是他堂叔..太无礼了些...”

太后的玉指轻轻拨动佛珠,睫毛微微颤抖,闷闷地看着前方的深宫长巷,语气中带着责罚与严谨。陆明溪跟在一旁,负手摇头连连叹气..也不好说些什么..

王阳安跟在后头,不停地点头,满眼的怨言:“太后姑妈主持公道..要不是我比他年长些,需让着他点,我早抽他了...”

“怎么?还嫌被打的少?”太后眼角轻扬,微微张开粉嫩薄唇,回头瞥他一眼。

陆明溪挥了挥雪白长袖,完全不搭理一旁的王阳安,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姑母所言极是,回去一定重罚傅一航,教他抄写三百篇天罡经,到时给您送去。”

太后轻轻点头,抬手接住飘下的雪,漫不经心道:“今年的雪比往年来的晚..明溪,我这有上好的扬州苏绣,你回去我叫人给你备些。”

“谢姑母,您上次赏给溪儿的水晶葡萄,我也觉得好吃。”



“嗯,我派人给你府上送上几串,这西域的水晶葡萄年年结籽难,中原水土又不易长藤,颗颗堪比黄金。”

至上次傅一航说喜欢吃西域葡萄,他便一直记在心里..每逢进宫必问太后要些这种葡萄,没法子自家的堂哥,只能自己宠着。

陆明溪那张稚嫩的小脸本就可爱无邪,论谁见了都心生喜欢,撒撒娇便能办到的事,实在让一旁的王阳安拈酸吃醋。

太后说上几句,陆明溪露出小兔牙,挽上太后的胳膊,细细聊着家常,身后王阳安如鲠在喉,完全不知道接什么话,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解闷。

他的这位姑母说来也就比他大几岁,十年前被长兄送进宫当皇后,结果刚戴上凤冠,先帝就驾崩了,叫她‘母后’的天子都比他大十来岁,有隔帘听政的权利,实际上根本无驭人之道。

稍微敲打做做姿态过后,太后便带着宫女离去。陆明溪恭身相送,待太后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内,他突然转变一个脸色,眼神极为凶狠看着王阳安。

王阳安双手拢进衣袖,眨眨眼避开他的目光,一脸无辜样:“好侄儿,..是傅一航先动的手...不是我的错..”

陆明溪站在雪地中,上下打量他一眼,撩起衣袖走到他跟前:“怎么,打你还需要挑日子?今日,你在太后面前吐什么苦水?上什么脸。”语调冰冷,没有一丝情感。

王阳安被这眼神吓的够呛,跺跺脚急忙慌道:“我冤枉啊,我的好侄儿,怎么说南淮王也是你叔父..你怎么帮理不帮亲啊..那傅一航有什么好的,纨绔子弟一个!买诗抄诗!恬不知耻!”

陆明溪甩开衣袖,狐狸眼上扬,转身往宫外走去:“我若帮你有何好处?你这猪头成天惹是生非,要敢在太后面前搬弄口舌,我迟早拔了你这贱舌头。说到底他有无抄袭,又与你何干?你身家几斤清白?”

“......”

王阳安撩起衣袍,急忙跟上前去,满脸委屈:

“傅一航不过比我小数月,凭什么我都的让着他啊..他打我时候可没念及这叔侄情深...”

“那你也是他长辈,身为尊长却老气横秋,整天吊儿郎当花天酒地,成何体统,不为侄儿们做个榜样...你该不该打?”

陆明溪虽只有十五岁,幼年坐到秋冥派掌门之位,武功极高,论家室都要比王阳安高几级,祖辈是一代巨商,富可敌国。要说扮猪吃虎的人,整个京城独此他一人....这也没办法的事,完全是血脉压制。

陆明溪摆明就偏袒傅一航的模样,你能拿他怎么样?

王阳安知道陆明溪的脾气,眉间蹙起淡淡忧愁,没好气道:“我来宫里又不是来告状的...你干嘛恼我呀。”

陆明溪放慢了脚步,想了想,回头直勾勾盯着他,冷笑道:“你来宫内作奸犯科,绘制人心,你能有什么正事儿?”说着拍了拍肩上的雪,满不在乎。

王阳安走上前,摊开双手埋怨道:“我好歹是南淮王的嫡子,岂会做那种龌龊之事。前几日不是青云阁的吟诗会吗,我随笔写了几首诗,刚托刘公公上奏,夫子还夸我写的好呢。”

原来王阳安上奏诗篇,在太后面前恬言柔舌,是想要讨个赏啊...

陆明溪眨眨大眼睛,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稚嫩,拍拍手道:

“哇...当真吗?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堂叔简直文韬武略,学富五车,难怪被称为才子..”说着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许。

王阳安被这么一夸, 属实有些不好意思,这小侄儿脸色跟唱川普一样快,他摸着脑袋竟不知如何回答。

只是没过多久,陆明溪脸色转瞬一变,满眼的不屑:“翰林书院都是一些犹言融贯古今,学识渊博之人,你一个混子学识肤浅,成天游手好闲,华鸣天会夸你?”

王阳安就知道他会阴阳怪气,先夸后损,摆摆衣袖轻哼一声:“我的好侄儿,在这书香门第待久了,是块朽木也能成金香玉,写一首诗不是手到拈来吗?古诗、古诗、就得借鉴,古来今往,谁不搞点抄袭?并不可耻!”

陆明溪长长舒一口气,抬眼瞧着他感慨道:“也是,堂哥要有你这样的觉悟...也无须处处碰壁..惹人眼嫌..这一块确实你要高明的多。”

王阳安眼前一亮,耳边只觉夸奖声:“嗨呀——要么说是我侄儿,真是慧眼识珠...我就说嘛,这傅一航不论是人品,长相,气质、学识... ”

“霄壤之别。”

“对嘛!好侄儿夸起人来头头是道,你才是明眼人。”

王阳安好容易听到真诚的认可,整个人快飘起来,在腰间摸了摸,可惜今日出门没有带扇子,只能悻悻然拍了拍手。

陆明溪好几日没见到傅一航,都没怎么合过眼,没必要在这跟他墨迹,转身上了马车,抬手撩起小帘:

“方才听宫内大臣讲,朝廷忙着边沙坨子的事,圣上根本无心思看这些樗栎庸诗,你赶紧回去呆着,没必要三番五次来拱献心机。”话落,马车缓缓朝宫门驶去。

王阳安又不是个傻子,花钱买的诗篇,好容易托人带上去。到时给内务府的总管打声招呼,至少不会被充了钱的作品挤下去..

皇上见了他写的那篇《我的太后姑妈》,肯定会夸奖一番,毕竟翰林书院的夫子也夸了...那可是京城的大儒...名震京师的正一品太师..

王阳安嘴里呢喃着,刚刚踏出宫门,家侍还未把马匹牵过来,就听到‘咯哒咯哒’的马蹄声踏过白玉石道路,朝他疾驰而来。

王阳安脚步一促,心道这是谁啊,皇城之内可是禁止骑马,眯起眼打量着远处。

抬眼一看,原来竟是一袭白衣骑着骏马的傅一航,朝着他站的方向疾驰而来,犹如冲锋陷阵一般, 速度之快!皇城外的御林军根本没来得及阻挡,却被他直接冲过去!

“我操!”

王阳安小脸煞白,一定是谁走漏了风声,被傅一航得知他告状的事..看他这雄赳赳的架势,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的节奏..吓得魄荡魂摇,抱起衣袍,急急巴巴地追去还未驶远的陆家马车..

不过还未等王阳安跑出几步,便觉着脚步一轻,被人像提秧苗一样连根拔起,靴子在空中乱蹬,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王阳安快吓的嗝屁过去,连忙拉住傅一航的衣角,大喊道:“傅一航,我好歹是南淮王的嫡子,当今太后的侄儿,名震江南的才子....圣上御赐的长史...”

傅一航一把揪起他的脸:“再多说一句,你就是青山地下埋着的尸骨!”

“你欺人太甚...”

“你能咋地?”

“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王阳安堂堂门阀公子哪受过这些罪,感觉胃酸快翻出来了,抓紧了马鞍,气急败坏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捉弄我?当我是小鸡吗,说拎就拎..一点不顾及人家感受”

傅一航隐约听到胸前之人的啼哭声,微微蹙眉:“再哭扔下去。”傅一航纵马疾驰,很快离开了宫城周边,停下马蹄低声问“你可识得周天明?”

“周天明?”

傅一航挥起马鞭,打在他屁股上,面露凶狠道:“答话!”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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