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素觉得嗓子很疼，像有无数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喉咙，将一个尖锐的物件塞进去，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她难耐地动了动脑袋，尝试着睁开眼。
“居然还能有效地利用氧气？”清脆的男声嘀嘀咕咕，紧接着，这个声音又道：“那就要减少高含氧量的材料了，素心草、氧蝴都要少加，嗯，还得加点营养价值高的辅助药材，咦，这第二种刚好减少了含氧材料，那就按照原本的药方……”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并不妨碍桑素偏过头，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伸手，无力却又迫切地想抓住什么，然而没等她抓住，冰凉的液体灌入喉咙，流过口腔。
嗓子的疼和腹中烧火般的烫被这股冰凉缓解，她松了口气，意识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阿一最近很苦恼，他听了神仁胡同角落那老头的建议，跑垃圾场捡了个人回来，哪知道灌下药剂的下一刻这人就活了，这个样子，叫他怎么再把她扔回垃圾场？
虽然老头说，反正她还没醒，偷偷扔回去不就得了，但他也想观察一下自己药剂的效果啊，也就犹豫了那么两天，垃圾场居然被封了。
阿一苦恼极了，他不得不又去问老头。
老头听了这话，乐呵呵的：“那你把她毒死不就得了，你不丢她，那你就得养着她，可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现在垃圾场关门了，你更是找不到活计了1
阿一觉得老头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又觉得这样做并不对，起码和爷爷从小教给他的道理不一样。
老头又道：“我本来就是让你找个刚死的人做药人，你自己识人不清，怪谁呢？不过你小子也很厉害，居然救活了。”
阿一不想要这种厉害，他一路纠结着回到家，隔着老远的篱笆就看到门口倚着一个人。
完蛋，那个人不仅活了，她还醒了。
阿一一下就后悔了，早知如此，他该在她还昏着的时候毒死她才对，现在这个情况，可怎么办才好？
他抿紧了唇，犹豫片刻，严肃着脸走上去：“你醒了。”
刚睁眼的少女视线在他脏兮兮的脸上顿了一下，随后自然道：“你救的我？”
阿一没说话，他嘴角微微下撇，绕过她去整理自己晒在地上的那些药材。
不料少女并不打算放过他，她绕到他正面，又道：“谢谢你埃”
阿一唇抿得更紧，几乎成了一条直线，他一声不吭地将药材抱起来，放到院子里一个黄色的大箱子里。
桑素看着他瘦弱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打好关系肯定是必要的。
她想了想，蹲下身去帮他整理药材。
“别动1少年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和躁气，在这漫天的黄沙中相得益彰。
桑素乖乖地站起来，双手束在背后，什么话都没说。
少年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道：“你走。”
“嗯？”桑素有点懵，她还等着他继续说，不想少年说了这两字后便转过头，继续收拾他的药材，她愣了半晌，方才意识到人家在赶她。
不过他救了人都不要报酬，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
桑素觉得有，但她并不觉得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因为她就是那种买个水果老板都得计算到分并给你进位的人。
她又看了看这个不大的小院子，地上都是黄沙，晒好的药材上也都是黄沙，墙角有个黄色的大箱子，是放药材的，旁边还有个黑色的箱子，里面似乎是金属，而少年一点点理着药材，将上面的黄沙捋干净。
沙漠里水源珍贵，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但这样理药的方法，未免太过缓慢。
要是她用精神力帮他，不过几秒钟的事情。
桑素这样想，手上也这样做了。
地上的药材被她凭空托起，无数细小的附着于药材上的沙粒被清除，最后只剩下干净的药材，被放入少年之前放入的那个黄色大箱子里。
阿一睁大了眼，他似乎被吓坏了，又似乎只是被惊到，快步走到黄色大箱子面前，将那些清理干净的药材摸出来，仔仔细细地看。
桑素发现，他还背过身去偷偷咬了一口。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桑素笑：“都清理干净了，我也没有改变这些药材的内部性质，你不用那么慌。”
阿一没说话，他背对着桑素，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转过身来，看着桑素的目光十分复杂，嘴巴张了又合，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那我走啦。”桑素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朝外面的漫天黄沙走去。
还没等她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大吼：“接着。”
她转过头，兜头就是一件黑色的麻布长袍，袍子的边缘坑坑巴巴，但长度足以遮盖她的全身，她侧头去看后面的少年，又听他道：“别回来，好好活着。”话音顿了顿：“你要是死了，尸体送回来，我要研究。”
桑素笑了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尸体死了还怎么送回来，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更何况，以她的精神力，只要不被制造院那帮人发现，再找一台机甲，完全可以去征服星辰大海。
不对，准确说，只要给她一台机甲，就算是制造院的人也找不到她。
虽然从来没正儿八经驾驶机甲上过太空，但桑素莫名就是有这种自信，她曾经虽然战斗力渣渣，但是她绝对是星际最了解机甲的人，没有之一。
桑素将黑袍展开披在身上，粗糙的布料遮盖了她身上原本有些黑黄的白色裙子，也遮盖了这张脸的容颜。
袍子有些闷，也热。
穿着它行走在沙漠上是一种折磨。
桑素循着精神力中热源最密集的地方，一步步走了过去，没走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后面有个小尾巴缀着。
感受了一下气息，还有点熟悉。
桑素找了个沙丘躲着，在烈日的折磨下，看到了沙漠里深一脚浅一脚却走得格外稳当的小少年。
桑素：……
她早该有所预料，然后走她自己的，而不是在日光的折磨下蹲守，把自己弄得差点脱水。
少年越走越近，桑素的警惕也提到了最高，最后她直接跳了出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沙丘里忽然冒出的头把阿一吓了一跳，他想也不想，手上的利器便直直打了下来。
银光闪烁。
桑素眯了下眼，反手夺下武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过阿一的胳膊，双手施力，将他压跪在沙地上。
“跟踪我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阿一感觉到胳膊处针扎似的疼，他咬咬牙，道：“观察样本。”
桑素：？？？
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认不出了呢？
“样本？什么东西？”
阿一：“你。”他想了想，又补充：“你不是东西。”
好家伙，她怎么觉得这人在骂她呢？
桑素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槽，她押着少年，让他将始末来来回回讲一遍。
等到阿一说到嘴唇起皮，桑素才琢磨出味儿来，原来这是一个类似于《矮人皇后救白雪公主》的故事。
她还记得这个古蓝星童话。
国家最伟大的魔药师有两个，其中一个嫁给皇帝做了皇后，便将自己的竞争对手赶到了森林里，还施了魔法让她变成矮人，然而也正是皇后的这个决定，让被她的毒苹果毒倒的白雪公主有了活命的机会，矮人皇后本打算通过白雪公主的毒来提升自己的魔药技能，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救活了她。
桑素还记得最后的结局，白雪公主醒来后，发现父亲已经被恶毒的后妈囚禁，于是召集了自己的护卫队，和邻国的王子联合，夺回了皇位！
最终，白雪公主和矮人皇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桑素觉得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所以你之前救活我的药剂是实验品？它有什么副作用吗？”比起童话，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命，她这第二条命可是上天砸下来的最大的幸运。
阿一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
桑素黑了脸：“说人话。”
阿一：“是实验品，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副作用，所以需要观察样本。”
桑素很生气：“实验品你就敢往活人身上用？你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1
阿一抿了抿唇，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桑素一眼：“你那时候又不是活人。”
他明明记得，他捡了个刚死的人回来，虽然身体尤有余温，但是确实没气儿了。
桑素没话说了，以这人这生存环境，估计并没有系统修习过人体知识，诸如休克之类的东西他可能都不知道。
“你以后必须把这药剂的副作用给我搞清楚。”桑素肃着脸，“还有，你的房子分我一半。”
阿一点了点头。
桑素又道：“这药剂的主要作用是啥，你减少含氧量多的药材之前，有没有给我喂过别的东西。”
说起药剂这方面的东西，阿一话还是很多的：“这个药剂总共三管，减少含氧量的是第二管，那之前，你已经喝过一管了，至于作用——”
阿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纸，指着上面的字给桑素看。
然而桑素并不需要这么原始的观看方式，精神力一扫，她就看清了。
那上面写着的是古体的字，很少人了解，但她认识。
“唤醒灵魂，固本培元，重塑肌体。”
莫名地，桑素觉得这药剂有点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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