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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的禁制


颜乔乔拎着裙摆奔过山道。

远远看到那片燃着火红赤霞株的台地, 颜乔乔感觉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也烧了起来,火辣辣地奔腾跳跃。

上一次见到颜青,已是八年前的大婚宴。那日, 颜乔乔满心惦记着失踪的孟安晴,想要问一问大哥有没有孟安晴的消息,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还惹得韩峥十分不快。

夜间韩峥不停地问她, 区区一个孟安晴, 当真值得她不顾自己一生一次的大婚?嫁给他,是否让她不甘不愿?

次日, 韩峥客客气气请走颜青,只让她站在小山坡上目送青州车队离去。

回到王府后,他给她端来好大一碗避子汤, 盯着她一口一口灌下去。从此,那便成了陪伴她整整八年的常备汤药。

避子汤又黑又苦又涩,至今舌尖上仍萦绕着那股味道。

颜乔乔甩了甩脑袋, 将那些阴暗潮湿的回忆驱逐出境。

她拎着裙摆,飞速奔过一条条鹅卵石山道, 跑到大喘气时, 终于远远看见了自己的庭院门。

庭院对面有棵赤霞株, 没她院子里那株长得好,胜在枝干粗壮, 方便乘凉。花枝里时不时飘下几片火红的花瓣,地上密密铺了一层霞色。

灼艳艳的花瓣间,一身青色浮光袍子的颜青显得特别斯文俊秀、玉树临风。

当然颜乔乔知道温润外表只是假象,颜青的性子……比较一言难尽。

颜青对面站着细细瘦瘦的孟安晴。

“大哥!”

颜乔乔三步并两步扑上前去,颜青回头的瞬间, “嘭”一下被她砸了个满怀。

对于颜乔乔来说,得知大哥和爹爹的死讯,自己藏在被窝和浴桶中偷偷无声痛哭只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

此刻忽然见到活人,自然是悲喜交织,泪如泉涌。

眼泪鼻水想也不想便往颜青身上抹。

“搞什么搞什么,丢人不啦。”颜青用两根手指抵住她的脑门,将她往外推,“起开,敢弄脏我十七两八钱银子买的湖光锦我跟你急!”

颜乔乔:“……”是她亲亲的大哥没错了。

“呜哇——”

身侧另一个人哭得更大声。

颜乔乔:“?”

她退开几步,眼一抬,先是看到颜青那张斯文公子的假面皮,视线转动,便看到孟安晴站在一旁,哭成个大花脸。

颜乔乔当场就急了:“你又为了小贱人气哭阿晴!你就不能检点一点?”

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太对,颜青此时还不认识苏悠月呢。

只不过前世那些旧账堆积在心头,今日又亲身经历了苏悠月的拙劣陷害,实在是摁不住心头的火气——这就像夜间梦见情郎有了别的相好,醒来之后虽知是自己的梦,却忍不住要逮着情郎迁怒一番。

颜乔乔气咻咻瞪着自家大哥。

她原以为他要炸毛和她急,不料颜青却悠悠把一对眉毛挑成了拱桥,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诶嘿,你说对了,可不就是因为一个小贱人。”

颜乔乔:“???”直觉不太妙。

“呵呵,”颜青冷笑两声,“有个小贱人写信要我查颜文溪,哎哟,这一查,还真查着颜文溪有鬼了!”

颜乔乔心头一跳,抿紧唇角,直直盯住他。她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得很急。

这一刻甚至顾不上吐槽那个魔性十足的“哎哟”。

因为她知道,颜文溪这人没事则已,有事必是大事——前世韩峥害死父兄之后,便是扶植颜文溪上位。

颜青却不继续往下说了,他抬脚迈着八字步佯作要走:“呵呵你就混着吧,哪日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银钱!”

颜乔乔无比心累头疼。

树下的孟安晴也不顶事,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半句囫囵话都说不清爽。

“乔……乔,我,我不……没、没……”

颜乔乔忧郁地看着颜青背影。

只见颜青踱出三丈,脚一拐,绕个圈走向她的院子。

“还愣?”他用眼角斜着她,吊起嗓子怪声嘲讽,“嫌不够出名是吧,不然明天让整个京陵流传一下咱家的家丑呗?”

“……”

颜乔乔挽住哭得快要断气的孟安晴,同颜青一道来到自己的庭院门前。

昆山院的住所独人独院,每间庭院都设有禁制,外人无法擅闯。

客人到访,只能摇动传讯铃铛请主人开门。

主人则是通过事先设置的门禁密匙开启庭院。

颜乔乔抬手扶上黑沉沉的檀木禁制锁,手掌陷落,手指在内壁的禁木之上轻车熟路地画下一朵简笔小花。

等待院门开启的时间里,她又忆起了一幕过往。

那时韩峥主动把他位于青松台的庭院门禁告诉了她,然后问她讨要她的门禁密匙。

他说她身子太虚了,好几次睡晕过去,他摇铃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她都不曾听见。他向她保证,说无事绝不会随便闯她院子,平日来看她定会先摇铃。他还说,昆山院几对未婚小夫妻都知道对方的门禁密匙,除了他。

颜乔乔不太情愿,但那个时候实在是神思浑噩,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也没有气力计较争辩。她懒得听他一直说,便把密匙告诉了他。

得知门禁图案后,韩峥曾若无其事地问她,这朵简笔小花是个什么花,仿佛似曾相识。

她说只是随手一画——花朵不是都长得差不多吗。

韩峥不置可否,后面曾隐晦地向她提过几次,说图案过于简单,要不要找监院换一个更复杂些的密匙。她若嫌麻烦,他可以代她办妥。

再后来,密匙就换成了他们大西州的铜风铃形状。颜乔乔时常画错,令禁制误锁,然后一个人怔怔站在庭院门口失神小半日。

“咔。”

禁制启动,院门虚开。颜乔乔抬手推门,心中浮起一阵花瓣翻飞般的悲喜。

她阖好门,领着颜青与孟安晴越过庭院下的赤霞花株,踏上木廊,先后进入主屋。

挪来三把椅子,放在黑木旧案旁边:“坐下说。”

颜青大马金刀落坐,手一扬,将薄薄一沓信笺甩到桌面上,开门见山道:“来来来,请你欣赏一下什么叫做白眼狼!这些,便是我在颜文溪那里找到的好东西!”

颜乔乔心头微跳,探出的指尖有些发颤。

她不会忘记,身边可是潜伏了一个与林天罡密谋加害她的人。

孟安晴抽噎不止,一直在摇头:“我没、没有……真不是我写的信,我没有给颜文溪寄信……”

颜乔乔抿唇,取过信笺垂目去看。

匆匆扫上几眼,只觉浓若实质的恶意扑面而来,熏得胸间隐隐作呕。

信笺上,满目笔锋错乱,稍有些颠倒躁狂。满满的恶毒恨意直指颜乔乔父亲,顺带诅咒颜乔乔与颜青不得好死。

信中说颜青是个无能的废物,生性懦弱,鼠目寸光好大喜功,平日惯会装腔作势,遇上正事便是银样蜡-枪-头。

而数次提及颜乔乔,皆是批判她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与昆山院的男同窗暧-昧不清,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就在日期最近的那封信中,写信之人得意又兴奋地提及,在她的谋划下,颜乔乔很快就要委身于最废物最恶心的漠北王次子,纨绔林天罡。

除此之外,信中连连质问颜文溪为何又打了胜仗又加了官,是否忘记家仇,是否要替敌人卖命一生,做南山老狗膝下的好狗?

颜乔乔怔怔放下手中的信件,脑袋发沉,双眼微微发花。

她想起跳莲池那日,林天罡曾这样说起那个替他下药之人——“我不知道她是谁,但知道她恨毒你……你知道你身边的人巴不得你去死吗?”

看着摊满案桌的恶意,颜乔乔大致也能猜到此人写给林天罡的密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她抿住唇,没理会坐在一旁抽噎摇头的孟安晴和满嘴阴阳怪气画外音的颜青,重新掂起几张信笺来细看。

信中提到的“百足沟”,便是孟安晴父亲战死的地方。写信之人将那一战的失误归咎于南山王刚愎自用,急功冒进,不顾部下死活。

“颜文溪的亲人也战死在百足沟?”颜乔乔问。

颜青点头道:“对,全家只活他一个。与孟安晴的情况如出一辙。”

提及战死的将士,颜青难得有了点正形。

颜乔乔凝眉,缓缓点头。

颜青抬手敲了敲桌面,冷笑道:“颜文溪招认了,说自己与孟安晴同病相怜,孟安晴离开青州之前曾私下与他见过面,说会不定期给他写信,为免被发现,不需要他回复,只要知道彼此仍在为复仇而努力即可。”

颜乔乔抿唇看着面前的信笺。

除孟安晴之外,当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信中涉及的青州旧事、浮夸描述的颜乔乔日常行动细节,委实不是旁人能够仿冒。

“再说这笔迹。”颜青拎起一张信笺抖了几下,“可不就是孟安晴的字,只是刻意写凌乱了些?还有,我已带着孟安晴的画像询问过驿信馆,数名伙计指认她便是给颜文溪寄信之人。而每次寄信日期均是朔月日——正是你们书院休沐之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没有……”孟安晴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

颜青笑着抬袖卷起案桌上的信笺,往孟安晴身上一掷:“爱招不招,就你干的这缺德事,坦白也没得从宽。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看你给林天罡当小老婆倒是正合适。”

颜乔乔见颜青笑得和煦,便知道他是动了真怒。

她与颜青虽然相互嫌弃,说不上三句话必定得埋汰对方,但要真让林天罡糟蹋了她,颜青必定是要提刀砍人的——前世孟安晴拎剑要斩韩峥的作派,正是把颜青学了个十成十。

一听这话,孟安晴彻底煞白了脸,也不辩了,只呆呆地坐着,两只眼睛没了神。

“大哥!”颜乔乔道,“事情还未有定论,别这样说。”

颜青冷笑连连:“你是不是要在脑子里挖个坑、装了水、养点鱼谋生?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你还袒护孟安晴!敢不敢有点是非观了?”

颜乔乔轻轻打了个寒颤。

这一幕,何其眼熟。

前世孟安晴被送走的时候可不就是这样么。父兄大发雷霆,证据确凿,辩解毫无意义。

“别的事倒也罢了,她害你啊颜乔乔,你要不是运气好——”颜青憋了下,吞回过分难听的话,恨铁不成钢道,“她要整死你啊!你是当世活菩萨么!要不要大哥给你塑几座金身像赚香火钱啊?”

“阿晴还没认呢。”颜乔乔皱眉沉吟。

颜青气乐了,乐得直拍桌,一面拍桌,一面翘起大拇指,抑扬顿挫道:“很好,很好,将来回青州,让阿爹给你封个官做,专门出去给人审案啊,哎哟——保准是个青天大老爷!绝不放过一个好人,绝不冤枉一个坏人,啊!(一声)”

颜乔乔:“……您老干脆到街口说书卖艺得了。”

她一直就想不明白,就颜青这种阴阳怪气的家伙,话又多,嘴又毒,居然还有挺多小姑娘喜欢——真就只看脸了。

默了默,颜乔乔道:“阿晴胆子小,嘴又笨,遇到事情,一急就不会说话。你别逼她,容她缓一下,说清楚。”

听到这话,孟安晴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失神的眼珠一点一点泛起了细弱的光亮。

颜青缓缓蹙紧了眉毛,狐疑道:“听你这语气,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事?”

那可就太多了啊。颜乔乔叹息。

她十分了解父兄的性情,倘若像在殿下面前那样直言自己重生的事,效果只会适得其反——颜青必定二话不说,将她今日所说的话全部打个包,上书四个大字,病得不轻。

如果拉上殿下为她作证的话,颜青又会添上四个字,天亡大夏。

“阿晴平日都与我在一起,”颜乔乔道,“她若当真那么恨我,我不可能全无感觉。”

颜青一听就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不是我看不起你啊颜乔乔,你就是块木头!哎,漆个金身直接能摆庙里供着吃香灰。”

颜乔乔:“……”

眼前的证据确实全部指向孟安晴。

但如今知道事有蹊跷,颜乔乔自然便会多留一个心眼。

“是是是,”她心很累,“我普渡众生行了吧,能不能让阿晴说句话?”

颜青勾起唇角,弯起眼睛,笑得要多假有多假,抬起一条胳膊并着手指扬了扬:“请,请啊。”

孟安晴憋了一会儿,细声细气憋出几个字:“我真的没有。”

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又憋出一句:“我可以,以死证明我没有。”

颜青扯唇,在他开口之前,颜乔乔及时盯了他一眼。

他微笑着摆了个缝上嘴巴的手势。

颜乔乔见孟安晴再憋不出话来,便和声道:“阿晴这人,每次说谎耳朵必定变红,很好认的,夫子都习惯了观察她的耳朵来分辨我有没有做坏事。”

扯一扯院中闲事,帮助孟安晴放松心神。

颜青眼角直抽:“……你倒挺自豪哈?”

孟安晴声音低低:“我也管不住耳朵发红。”

颜乔乔见她面色缓了些,像是能正常说话了,便问道:“在阿晴心中,是如何看待父亲、大哥与我?”

孟安晴捏紧双手,很认真地说道:“王爷收留了我,对我恩重如山,在王府,我衣食无忧,谁也不敢欺负我,我过得很好。在我心中,王爷就像一座大山,让我敬重仰望。”

她望向颜乔乔:“乔乔最护短,总是帮亲不帮理,我做了坏事她都帮我兜着,对我最好……”

她的语气很真挚,脸上有感激、有崇拜、有喜欢,并无一丝恶意。

颜乔乔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就是债多不愁。”

“而世子……”孟安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世子他是一个好人。”

颜乔乔:“……”

颜青:“……”

二人望向孟安晴的耳朵,发现那对尖尖的白耳朵慢慢红成了两只熟虾。

颜青抬手指着自己鼻子:“耳朵红是撒谎——所以我不是好人?”

颜乔乔摸了摸鼻尖:“咳。”

她知道孟安晴心悦颜青,让她当着正主的面评价对方,着实是有些为难小姑娘。

也正是因为如此,颜乔乔很难相信,信中那些尖酸刻薄、带着满满恶意去诋毁颜青的说辞出自孟安晴之手。

孟安晴是当真喜欢颜青的。

颜青敲着桌面思忖片刻,眯起双眼,阴恻恻地靠近了些,压着嗓音问:“你平日,就不思念战死的父亲,病逝的母亲?想到他们时,不会想起是阿爹派你爹爹去的百足沟?”

“战场上每日都要牺牲许多将士,不是爹爹也是别人。”孟安晴抿了抿唇,脸色显出些惭愧,“其实我早就已经不会时常思念父母了。在王府的时候过得很好,来到昆山院也有许多好朋友,而且课业也多……”

失去亲人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也不能怪小姑娘没心没肺。

耳朵并未变红。

颜乔乔犹豫了一会儿,弯起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缓声问道:“其实有件事,我想了好些日子也想不明白,阿晴能否为我答疑解惑?”

孟安晴点头:“嗯嗯!”

“我在昆山院,便只有你们三个好友。”颜乔乔道,“先前院长来寻人,你们使劲将我与大公子往一处凑的事……”

孟安晴不眨眼地看着她:“嗯嗯?”

颜乔乔偷偷清了下嗓子,正色道:“蒋七八煽风点火,是因为她的未婚夫移情秦妙有,她一心想要秦妙有吃瘪,所以拼命搓合大公子与别人。龙灵兰心悦韩峥,将我和大公子凑一块,也算是排除掉一个劲敌。她们各有各的目的,而你。”

颜乔乔问:“你明知道诸侯王女与大公子绝无可能,为何也那般开心地搓合怂恿?”

这事她已纳闷了好一阵子。

蒋、龙各有目的,孟安晴却着实是没有道理。

孟安晴眼神微微有一点发怂,瞄了颜青一眼,为难地压低声线道:“……乔乔,真要当着世子的面说这个?”

“?”颜乔乔奇道,“为何不行?”

孟安晴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弱弱道:“因为我知道乔乔喜欢大公子啊。既然乔乔喜欢,我当然要两肋插刀。”

颜青:“?!”

颜乔乔:“!!”

外头分明风和日丽,颜乔乔却听见雷电劈进庭院的声音。

“颜、乔、乔?”颜青咬牙切齿,目露杀机。

颜乔乔:“我没有阿晴你别瞎说。”

颜青缓缓笑开:“来来,孟安晴,你不要怕,大胆说出你的证据!”

提起这个,孟安晴立刻双眼弯弯,露出了谜一般的微笑,掰着手指头对颜青说道:“乔乔明明最怕苦,却非要吃那个又苦又凉的玉堇膏;明明从青松台回来更近,却一定要过清凉台;每次只要有人提起大公子,乔乔一定会竖起耳朵尖;乔乔最讨厌旁人说她和别的男子有关,却不介意我们开她和大公子玩笑;还有还有,乔乔的门禁密匙,也是木槿花!”

颜乔乔大惊失色:“我的门禁密匙就只是寻常的路边花——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的门禁密匙?”

“因为你有时候会把它画在课业本上啊。”孟安晴答得理直气壮,“虽然你涂得快,奈何我离你近。”

颜乔乔:“……”

颜青单手扶额,另一只手颤巍巍指着颜乔乔:“你……你!你真是离经叛道,胆大包天!那位是你能想的?你不如插对翅膀飞上天?”

孟安晴赶紧点头邀功:“有翅膀有翅膀,我缝的!”

颜青暴躁掀桌:“你闭嘴!”

“大哥你听我解释……”颜乔乔生无可恋,“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真的!”

颜青露出虚伪至极的微笑:“呵!呵!”

孟安晴眼睛弯弯,笑得像位老母亲:“嘿,嘿。”

颜乔乔:“……”

她就知道,说实话根本无人相信。

于是她果断祸水东引:“所以大哥相信写信之人并非阿晴吗?”

孟安晴:“……”瞬间团成鹌鹑。

颜青:“……”一口气忽然不上不下。

颜乔乔迅速转移话题:“我想问问大哥,倘若写信之人当真是阿晴,你与阿爹打算如何处置?”

“你这不是全须全尾么。”颜青凉凉道,“赏她个碗,再赏根竹竿,打出王府要饭去。”

颜乔乔疑惑地皱起眉头。

倘若写信之人是孟安晴……

对颜乔乔下手未遂,只是赶出王府。那为何前世孟安晴对苏悠月下手未遂,却要被逐出青州,流放千里?

再偏心苏悠月,也不至于偏到这步田地。

那件事,当真是越想越不对劲。

颜乔乔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先行打住。

趁着颜青还未邂逅苏悠月,她决定先给他上个眼药,别又娶那个祸害回家。

“今日我遇到个女子。”颜乔乔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却摸到我旁边,噗通一声跳下莲池。”

颜青呲牙微笑,轻轻快速鼓掌:“小妹当真是思绪连贯,条理清晰,层次分明。”

这是讽刺她把话题从天涯扯到了海角。

颜乔乔只当他没长嘴,继续说道:“捞起来之后,她一会儿说我没推她,一会儿又说我推了她,反反复复,黏黏糊糊,支支吾吾,就不肯说句痛快话。最终被人揭穿,她终于承认我没碰她,是她自己喜欢那池子才跳的。”

孟安晴迟疑皱眉:“是秦妙有吗?她素日也没这么恶心人啊。”

颜乔乔哂道:“和此女相比,秦妙有简直堪称眉清目秀。此人名叫苏悠月,他日若是遇到,记得离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远一些。”

“嗯嗯!”孟安晴郑重点头。

颜青皮笑肉不笑:“话题转得挺溜。”

颜乔乔:“……我真的在说正事。还有,大哥你可曾听过一味奇毒,名叫赤红之母?倘若不曾听说,待你回青州时记得向父亲打探一下,然后写信告诉我,切记切记。”

虽然的确有转移话题之意,但也并不尽然。

前世,在苏悠月杯盏中发现的毒-药便是赤红之母。

所有证据都指向孟安晴,孟安晴百口莫辩,只一直傻乎乎地摇头,说自己没做过。

苏悠月并没有吃那盏酒,父亲却因此大发雷霆。

颜乔乔从未见过父亲那般暴怒。

她与颜青当时都吓了好大一跳,夜里,颜青去寻父亲说话,书房亮了整整一夜灯。次日,颜青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奇怪,再不许颜乔乔多问半个字。而“赤红之母”这个名字,一夜间变得讳莫如深,周遭再无人提及。

前世颜乔乔有心想查,却被韩峥带离青州,此事至死成谜。

如今见着颜青,颜乔乔当真是满腹问题想要找到答案——今生的颜青不可能知道前世真相,便只能从每一处证据着手。

颜青乐了:“小妹,你殚精竭虑转移话题的表演,比十万大山中任何一只猴儿都像模像样。”

颜乔乔叹息:“……反正,你都记着就成。”

“我可真是太容易被你糊弄?敢和那位传绯闻,可把你出息坏了!”颜青揪住颜乔乔后脖颈,皮笑肉不笑,“别想扯东扯西,身为兄长没管教好小妹,只能押到清凉台,亲自向少皇殿下负荆请罪。”

颜乔乔:“……?!”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文名,原本那个名字和内容感觉不太搭嘎。

瑾儿的重点毕竟不是黑化><

这章伏笔和线索太多,我已经尽力修理了(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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