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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这声厉喝堪比雷鸣, 震得玉潋心双耳发聩,迎面而来的掌风亦有开天辟地之势。

洞虚境大圆满, 乃是迄今为止她所遭遇的敌人之中,修为最高,用登峰造极来形容也不为过。

三种魂骸之力融为一体,然而,面对此人至高修为却如儿戏。

玉潋心心中警兆急跳,腾起强烈的危机感,死亡的气息随着冷厉的掌风扑面而来, 下一瞬就要落到她身上。

轰隆——

轻飘飘的一掌, 地面割裂,土崩瓦解,掀起浓厚的烟尘。

待得烟沙飘然散去,浑天道人轻蹙起眉, 见先前那红衣女子静立之所只余留三丈方圆的深坑,碎石簌簌滚落,却不见其踪。

短短数日, 此女已从容纳三种魂骸之力成长到收服三个完整秘境,并且能驱策魂骸为其所用,如今, 甚至能脱离他的锁定, 躲开这一掌。

几如一步登天的成长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若不是亲眼所见,浑天道尊也绝难相信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天纵奇才。

仙宗同盟横行万年, 从无疏漏,而今却现玉潋心这样的人物,是气运使然, 还是偶然中的必然?

这种种疑惑,都要先擒住玉潋心,方能进一步探索。

浑天道尊长袖一舞,干枯的手掌仰天推。

却见虚空中震起一扇屏障,将空中倏然坠落的一方大鼎轻飘飘地托举悬空。

不仅躲开了他的掌击,还能反过来发起进攻。

心中对玉潋心的评价又水涨船高。

轰隆巨响,青铜大鼎片片碎裂,四散纷飞,无形的气浪翻卷开来,藏于暗影之中欲发动偷袭的藤枝尚未来得及手,便被锋利的气刃切割,斩成断叶残枝。

玉潋心被其气息扫中,当即如撞上一扇铜墙,胸闷气短之际,也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与这老怪物相比,她那点本事,还真如蜉蝣撼树,自取其辱。

她飘身退远,落地时脚下稍有踉跄,体内一阵气血涌动,肺腑灼烫,强自将不适压下,这才忍住了欲要吐血的闷痛

之感。

玉潋心眸光冷厉,暗啐一口,这老家伙,好大的威风!

浑天道尊两眼虚起,幽潭似的双眼牢牢锁定玉潋心。

后者摆明了不会服软,他也没多费口舌,脚下步子一动,转瞬便现身于玉潋心身侧,抬手戳向她的喉骨。

明明动作不快,可玉潋心眼中只捕捉到一串残影,危机临身之际,她未依双眼所见判断招式来向,而是凭借直觉侧身避让,险而又险地躲过双指擒拿。

藤影飞蹿,其身影再度没入黑雾之中。

浑天道尊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听风辩位,刹那间便将玉潋心藏身之处寻到,拂袖刮数道冷厉的劲风。

绝对的实力之下,一切技巧都虚有其表,玉潋心不敢硬抗,被迫现身,东躲西藏。

继续拖延下去,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既如此,何顾惜性命,在乎生死?

便在这时,她听见浑天道尊对她说:“倘使你此刻收手,改变主意,与老夫同去道衍宗,还能救得你那师父的性命。”

玉潋心动作稍顿,两道厉风擦着她的肩膀吹过,在身后的地面上留下寸许深的刮痕。

可见浑天道尊尚有留手。

那白袍儒生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五指向上,朝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复问:“可乎?”

“呵……”玉潋心嘴角微翘,眼中掠过尖锐的冷芒,嗤声道,“可笑!你们道衍宗想夺得秘境,便自行来取!既杀我易如反掌,又何必虚情假意同我商量?!”

除非,道衍宗不愿杀她强取秘境,她活着远比死了价值更高。

既要留她性命,她自有恃无恐。

玉潋心油盐不进,浑天道尊也没了耐心,冷哼:“你二人不愧是师徒,不仅脾性古怪,连说话的语气,都仿了个十成十。”

言罢,他猛地挥一掌,周身气息陡然拔高,开始动起真格。

这道掌风临身,浑天道尊以为她会闪躲,遂已备好下一招,却不料那道纤丽之姿竟陡然调转身形,迎着锐利风刃扑去。

玉潋心距离浑天道尊极近,碰撞中鲜血四溅,有两滴甚至

染上大祭司的衣襟。

场内灵压倏然升高,浑天道尊半阖的双眼这时已完全睁开,眸心闪过一抹惊疑。

汹涌的气浪朝他迎面扑来,只听得耳膜嗡一声响,独属于镜虚门的暗色红光便将他笼罩,随即玉潋心嚣张至极的狂笑便传了过来:

“今日便叫小女子开开眼来,洞虚境的前辈,究竟是何等威风!”

话音盘旋开去,在山间来回激荡。

其声未落,浑天道尊眼前倏地掠过一道红影,玉潋心两指成剑,点向浑天道尊的双眼。

速度快得难以捕捉,她乌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随招动作起伏。

玉潋心两眼金红,嘴角擒着邪肆的冷笑,其孤高傲慢之态,与那凶兽饕餮如一辙。

浑天道尊侧身躲开这快如闪电的一招,又极快退了两步。

玉潋心一击未能得手,眸心再度闪烁,转眼神态一变,幽暗似血的眼瞳神光奇诡。

心生警兆,浑天道尊一退再退。

便见他方才短暂停留的空间像镜子似的寸寸碎裂,清脆的咔嚓声绵延不绝,虚空塌陷,又重新聚合,好似一切都恢复原貌,可浑天道尊的脸色却陡然凝重起来。

刚刚被镜虚之力搅碎的那一块丈许方圆的镜面,有极短暂的一瞬脱离了他此刻所处的空间。

魂骸的气息过于浓厚,他竟不能判断,倘使自己被那一招击中,洞虚境实力的肉身能否扛得住虚空碎散的撕扯。

想必……就算筋骨难断,也难免皮开肉绽。

来不及深思,那抹红衣又鬼魅似的现在他背后,身如柳絮,来去轻盈,飘忽不定。

正要躲开,脚踝处却不知何时缠上一截青藤。

浑天道尊大骇,而玉潋心这一掌竟比先前更快,他只觉背心一痛,那尖锐的五指便穿透他的胸骨。

“你竟……”白袍儒生张了张嘴,嗫嚅着吐虚弱的声音。

随即,他呵地一声叹息,眼底神光渐渐消弭。

玉潋心掌心的鲜血冒起丝丝缕缕的白烟。

随后这烟尘蔓延到浑天道尊四肢百骸,便听得一声沉

闷的异响,刚被擒住的大活人竟变作一蓬尘雾,随风散去了。

“原来是一缕分识。”

此人真身应当还在千里之外的大璩国都,毕竟祭司大人身份使然,需随时响应国君的传唤,自不能离宫太远。

玉潋心舔着唇角溢的鲜血,眼中猩红缓缓褪去。

心神一松,身体猝然迸开无数龟裂。

她像个漏水的筛子,一股股鲜血从她体内喷涌来,在她脚下的地面晕开数尺方圆的血泊,已分不清她身上衣服原先的颜色与这鲜血的区别了。

尽管森罗魂骸已动用全力修复她的伤势,她仍两眼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才刚突破合道境的肉身太过脆弱,扛不住两大魂骸交替占用,已临近崩溃的边缘了。

山间的风吹过她的额角,带来浓浓的血腥之气,令她不适地皱起眉头。

闭上眼,调整呼吸。

她难得放一个机会,镜虚、饕餮在她体内争相抢夺控制权,彼此斗狠,打得不可开交,便是各自都有收敛,仍大大加重了她的伤势,不躺上数个时辰,恐怕难以动弹。

这不要命的举动,想必除了阙清云,无人能其右。

微微睁眼,视野昏黑,难以视物。

但她的意识却在粉身碎骨的疼痛中保持着难得的清醒,看着森罗魂骸勤勤恳恳地替她修复受损的经脉、骨骼,与遍布周身的狰狞伤口。

方才,她杀了一个洞虚境的臭老头。

便是分识修为不及本体十之一二,也足够成为她自高自傲的资本了。

她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撇了撇嘴,哑着声讥诮地哼道:

“洞虚境的老家伙,也不过如此嘛。”

·

黑暗向前延伸,好似没有尽头。

这暗无天光的地方数日来未有半分改变,除了不时滴落的水声与铁链交鸣的脆响,其余时间一切空寂,晦暗无声。

阙清云沉默地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似的,虚空中漾起粼粼浮波,她却不为所动。

直至无声的脚步在她跟前停下,那张因失去血色而显

异样苍白的容颜上,鸦羽似的长睫轻颤两下,而后缓缓掀起,自下而上同来人一双红眸四目相对。

几日来,她与这银发女人数度照面,也算得彼此熟识,此人现身,她自然知晓来意。

她唇角扬起疏冷淡漠的浅笑,如清莲绽放,美得惊鸿掠影。

纵然处境惨淡,这美难免凄凉,可同时又格外孤高。

她的笑容映照在银发女人一双冷彻的红眸中,唇齿微启,语气淡然却笃定。

“想必,是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徒弟怎么会输!冲鸭!留评返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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