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暗门,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不知为什么，瓦尔基里背着尼雅，耗费了将近九成的体力去奔跑，却怎么也跑不到近前。
门似乎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又是这个见鬼的幻术！”瓦尔基里叱骂道。
在尼雅遭到独属于她的幻术袭击的同时, 瓦尔基里和莱布尼茨也已然吃下了两次这种迟滞幻术的攻击, 避无可避, 也不知缘起何处。
这确实只是幻觉, 盾马符曾经的主人、对空间系术法有精深研究的莱布尼茨能够判断出来这祭祀大殿之内的空间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因而速度的迟滞也不是空间系术法带来的影响。
因而这就是幻术，且强大到从根本上影响到了莱布尼茨和瓦尔基里二人的大脑神经对身体的控制，使得他们在短时间内几乎丧失了身体的自主权。
为了夺回对身体的控制, 二人不仅额外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 并且还造成了脑部神经受损, 以至于耳鼻出血, 头疼欲裂。
幸亏这幻术并不是一直存在的，瓦尔基里发现这幻术会持续将近10秒的时间, 随即消失。间隔10秒后, 又会再一次出现。
“尼雅，你感觉如何？”强忍着剧烈的头疼，瓦尔基里出声询问背上的尼雅。
“老师, 我感觉我能走，您放我下来。”尼雅并不是丝毫没有受影响的, 但她判断自己应当可以在这幻术之中更为从容地前行。
她从瓦尔基里背上跳下来, 开始迈步。虽然很缓慢, 但比瓦尔基里那种近乎迟滞不前的状态要快多了。
而另一侧，莱布尼茨强撑着迟滞幻术带给他的压力，继续控制着强大的冰雪术法, 将天启教大祭司牢牢压制住。
只是莱布尼茨的表情太痛苦了，似乎他承受的迟滞术法更为强大。尼雅眼见着团长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惨白发青，她心知不妙。必须尽快解决迟滞术法的问题，否则两位团长可能会遭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没有再自顾自地往前走，开始不停地观察四周的环境，试图寻找到迟滞术法的来源。当她的视线凝聚在大祭司塑像权杖之上的那颗石眼时，她忽而感觉到迟滞幻术加强了几分。
“老师！是那颗石眼！”尼雅指着权杖之上的石眼高声道。
瓦尔基里忙抬头去看，却不防那石眼忽而犹如真人的眼睛一般，对着她眨了两下，瓦尔基里霎时感觉周身的凝滞感加强了数倍，以至于皮肤出现了石化现象，开始迅速板结，她再也无法挪动一步，僵在了原地。
“老师！”尼雅惊骇之下忙回身营救。
“走！进暗门，这是命令！”瓦尔基里以即将被封住的喉嗓，艰难地说道。
该死！尼雅怒不可遏，转而再去看那只眼。她觉得那眼睛很熟悉……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
莫非是wu-尔-达之眼？她忽而灵光闪现。无限之书最初被那个疑似初代狂徒利维坦的神秘书商卖给珀曼、纳莎夫妇时，一直附着在无限之书上的wu-尔-达之眼最开始是附身在了珀曼的身上。等到wu-尔-达之眼脱离了无限之书，无限之书才到了纳莎的手里，成为了纳莎的所有物。
尼雅猜测纳莎的身份应当是穆兹达赫伦的三巫女，是现任大祭司与艾斯玛·扎布力的师妹。这一身份，应当就是艾斯玛怂恿狂徒利维坦假扮书商找上门的根本原因。艾斯玛与纳莎虽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她们的追求是一致的。
不过，纳莎的能力有限，她对无限之书的利用始终达不到理想的程度。以至于后来在绑架安娜的过程中，她无法施展出无限之书更多的力量，使得安娜能够死里逃生。
在黑市事件之后，安剜去珀曼的双眼，向纳莎纳了投名状，成为了纳莎的同党。她们一直在谋划着促使黄王降临，这件事尼雅至今想来还很痛心。
珀曼的双眼被剜去后，wu-尔-达之眼失去了依附体，一直在追击安。随后在密大天文台，wu-尔-达之眼附身露易丝试图阻止安完成黄印的绘制。然而，安与露易丝双双落水之后，wu-尔-达之眼就消失了，此后再未出现过，这件事也是一桩悬案。
如今，尼雅似乎有所明悟。
珀曼被剜去双眼虽然导致wu-尔-达之眼暂时失去了依凭，但珀曼的眼睛应当并没有被销毁。相反，他的那双眼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神物，那双眼就是wu-尔-达之眼，就是守望之神wu-尔-达在此世的化身，真正的全知之眼，且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一直被安带在身上。
在此过程中，wu-尔-达之眼始终跟随着安，直至安在亚述风情旅馆被猎人团缉拿，彼时的wu-尔-达之眼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当然也不在纳莎的手里。
也就是说，她们一定是将wu-尔-达之眼通过某种方式转交给了某个人。
现在仔细回忆一下，尼雅明白了，这个人应当就是露易丝。就在附身的过程中，wu-尔-达之眼成了露易丝的囊中物，被露易丝带走了。
露易丝落水住院后，和当时在天文台内部受到黄王精神冲击而晕厥的尼雅在同一个病房里。据当时陪护的安娜说，露易丝曾失控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口吐谶言，称呼安娜为龙族后裔，要她阻止黄王降临，摆脱书……
如今判断，这应当就是守望之神wu-尔-达当时短暂地控制着露易丝的身体说出来的话。但是很快，它就被露易丝压制下去了。
现在，wu-尔-达之眼，也就是全知之眼被露易丝送进了天启教……不！应当说，是露易丝利用全知之眼，控制了整个天启教，控制了大祭司，反过来对付猎人团。
是露易丝，一定是她，这个女人不知道到底伪装成了谁来到了穆兹达赫伦，也许她就是科考团中的一员。
天启教的源头——新月教有两大力量源泉，一是来自德鲁伊的自然之力，二则是来自守望之神信仰的大预言术。
新月教分裂后，自然之力逐渐散落民间，为自然教所掌握。而天启逐渐脱离自然教的道路，在大预言术和精神修行之上愈发专精，极度依赖守望之神的信仰，对全知之眼虔诚膜拜。
电光火石间，尼雅想明白了很多事。
既然如此，那就先毁了这颗眼珠子！
尼雅从伸缩腰包中取出了一把术法□□，这□□是临行前猎人团发给每一位猎人的制式装备，只是为了应付一些一般状况用的，杀伤力很一般。现在尼雅缺少远程攻击的武器，只能用这把枪先凑活着用。
术法□□并不需要使用者拥有任何射击水平，只需要使用者将精神力贯入枪身，大致瞄准目标击发，射出的术法水银子弹就能自动修正弹道，按照使用者的意愿击中目标。
当然效果并非是百分百的，如果实在瞄得太偏，依旧是会错失目标。
尼雅向着塑像权杖上的全知之眼猛地打了两枪，但因为目标在不断地移动，都没能打中。接着她努力将所有的子弹倾泻而出，有两发打中了，但造成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尼雅很是恼怒焦急，眼看着老师瓦尔基里逐渐陷入石化的境地，她自己的身躯也来越僵化沉重，她一咬牙，决意直接暴力摧毁目标。
怎么摧毁？
尼雅将背上的战锤取下，攥在手里，短促地呼吸了几下，随即怒吼一声，沉肩拧腰，力贯双臂，抡圆了锤头，狠狠向着塑像的左腿砸去。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整个大殿为之震荡，战锤之上的金色纹路闪烁出光芒，尼雅眸中红光乍现。
咔咔，铜制的塑像承受不住这种高强度的击打，瞬时出现了裂痕，并不断地向上蔓延而去。那铜塑像只有上半身的关节是活的，能发生位移，下半身是牢牢钉死在原地的，直接就成了尼雅的活靶子。
通天祭坛建成已有上千年了，从来没有人会如此大胆地用大锤去击打大祭司塑像，这完全出乎了当初建造者们的设想。
此时，更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原本莱布尼茨正在苦苦压制着现任大祭司，对方忽而左腿一崴，失去平衡跪倒在地，痛呼出声。与此同时，施加于莱布尼茨和瓦尔基里脑海之中迟滞精神攻击顿时减轻，使得他们的精神为之一松。
莱布尼茨准确地把握住了这一次时机，忽而一回身，向着远端权杖之上的石眼释放出冰冻术法，将其封冻住。而几乎是完全同步的，大祭司杖端的石眼也一并被冻住了。
尼雅不知身后发生的事，第二锤已经抡起，狠狠砸向大祭司铜像，本就已然裂纹丛生的左脚瞬时碎裂，整个高耸塑像一下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坍下来。
【尼雅，住手！】莱布尼茨连忙传出意念，阻止她继续搞破坏。
尼雅顿住了准备砸第三锤的动作，才发现莱布尼茨已经彻底制服了大祭司，并将其杖头的石眼用冰锥打碎。整个大殿恢复了正常，所有仍在试图攻击尼雅三人的癫狂的天启教徒全部转瞬晕厥过去。伴随着塑像轰然倒塌的巨响，烟尘四起，塑像最后歪倒在墙头，被拱形的墙壁支撑住，未曾完全倒下。
而亚述巫女们也从痛苦中和缓过来，疲软地伏在地上，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尼雅从一片灰尘中钻了出来，收起了战锤，来不及拍去浑身的尘土，忙先去查看瓦尔基里的状态。好在，瓦尔基里的石化状态在迅速褪去，她目前双脚还很僵硬，但可以正常说话，上半身也能动作。
“老师！您没事吧。”
瓦尔基里感到很欣慰，尽管尼雅没有听从她的命令尽快进入暗门，而是选择了留下来和对方硬碰硬，但她仍然非常欣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尼雅身上展现出了担当与责任，这个一直很疏离冷淡的孩子，终于向着优秀领袖的身份迈出了第一步。
“我没事，孩子。”瓦尔基里拍了拍她身上的灰。
“团长，您呢？”尼雅几步上前，来到了莱布尼茨身侧。
莱布尼茨看着她，眸中有笑意。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从跪倒在地一时冻僵，无法动弹的大祭司权杖上取下了那颗冻成冰块的石眼。冰碴在他掌中迅速化去，就连石头表层都消失了，化为了一颗人的眼球，表面还凝聚着血丝。
他分析道：“这应当是珀曼的眼睛，准确地说曾经是他的眼睛，现在已经成了全知之眼了，是守望之神wu-尔-达的降临主体。还有一颗眼珠，在上面塑像的权杖里。这两颗眼珠互为纠缠，因而大祭司和塑像的行为也互为纠缠，完全等同。”
尼雅走到亚述巫女身旁，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莱娅，她喉咙穿刺了一个大洞，已经气绝。戈娅抱着她，浑身是血，面容呆滞。
尼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取出自己的手帕来，擦了擦她们面上的血迹：“节哀。”
戈娅的泪水滑下，道：“我们做错了什么……要经受这样的惩罚？”
尼雅喉头动了动，沉默了片刻，道：“人死不能复生，尽早安葬你妹妹吧，她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戈娅抬头，面上有些动容。她看向尼雅，道：“你如果要进去，就要千万小心珀曼。我们就是被他出卖了，才会被抓到这里来，受到这样的折磨。”
“你说珀曼出卖了你们？为什么？”尼雅感到非常意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定是魔鬼。他分明是瞎了，却什么都看得见，他似乎不是他了……是那个家伙害死我妹妹的，我亲眼看着他随着艾斯玛·扎布力一起进入了塑像后的秘境……”戈娅再度哭泣起来，伏在妹妹的尸体上，她悲从中来。
尼雅站起身，回首看向那道暗门，莱布尼茨和瓦尔基里已经将门推开，并向她招手了。尼雅几步上前，定了定神，随着他们迈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暗门尚未完全关闭，她似乎听到了身后大祭司发出的虚弱呼喊：
“拜托你们……救救穆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要被□□……达这个屏蔽词搞疯了，到底为什么要屏蔽这个词，绿站怕不是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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