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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先来,后到


所谓秘术,便是在武功技法、搏杀术与搏杀大术之外的另类手段,大多都是独树一帜,独列一门,但也另有一小部分存在于灵决古经与搏杀真解之中,用处并不相同,而如先前席秋阳取来的那种疗伤秘术,修习之后便可以其中神通帮助伤势恢复,大抵等同于受伤之后什么都不做,与受伤之后就立刻敷上药散吞服丹药之间的差别比较。

乃甚于此般强大秘术,可以滴血重生,却极为罕见。

但云泽的这件疗伤秘术源于何处,怀有俊瞧不出来,席秋阳也只当是云温书留给云泽作保命之用的一种手段,可云泽在终于苏醒之后,听到怀有俊说出先前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神异,心下就已经大抵明了,是那篇不知来历的灵决古经。

而其中又是否还另外藏有其他秘术,就不得而知。

云泽也曾多次钻研这篇灵决古经,却往往都是一无所获,毕竟其中所讲大道太过深奥艰涩,绝非云泽如今境界就能揣摩。几次三番过后,也就只能暂且放弃,将目光放在经阁上,而如今虽是已经猜到这篇灵决必然还有其他手段暗藏其中,可云泽却是并无想法。

终究还是境界太低。

略作调息之后,怀有俊兴致勃勃说了自己的建议,捱不住多次劝说的云泽,也就只能跟着怀有俊再去一趟仙宴阁。

席间觥筹交错,早在几日之前就已被破身的少女修士青竹最初时还脸蛋红红,却在几杯酒后便逐渐放开,变得大胆许多,近乎整个娇躯都贴了上来。而早在多年以前就见过太多不齿的云泽,对于青竹各种举动也是由之任之,更极少做出回应,对于女儿家的柔情蜜意并不流连,哪怕青竹有意劝酒,云泽也只是放在嘴边抿上一滴便罢,多多少少有些不解风情。

一来二去之后,少女修士青竹的眼神里就多出了许多幽怨。

可大抵已经猜到云泽为何如此的怀有俊则是略显沉默,直到此间席罢,青竹回去后院更换衣裙,方便外出时,才终于趁着此间无人,借着酒劲,在青竹阁外开口问道:

“泽哥,有件事小弟我一直想问,就是...俗世灾变之后的那两年,到底乱成什么样了,才能让您在想起那些之后,忽然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也似是觉得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太过唐突,怀有俊又急忙补充道:

“您别误会,其实这事儿我确实是想问很久了,但一直没敢问。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给自己提个醒儿,毕竟天道底蕴受损这事儿您也清楚,这老天爷也不知道还能再抗多少年,可毕竟是已经注定了要坏事儿,这天啊,早塌晚塌都得塌,救不回来了。一旦到了那种时候,说不得这一整个天下就会变得跟当初那段时候的俗世差不多,您就提前跟我说一说,也好让小弟我能有点儿准备,提前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

云泽没怎么喝酒,尚且清醒,回头瞧了眼满脸醉红又略显紧张的怀有俊,暗暗斟酌片刻,忽然摇头一笑。

“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好生修炼,最好是能赶在天塌之前做到辟谷不食。毕竟在这方面修士与凡人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一旦辟谷不食了,或许也就可以独善其身了。”

云泽摇了摇头,瞧见青竹已经换好了一身用作外出才穿的纹竹衣裙,正提着裙角从屋里小步跑来,便又格外有些深意地补充一句道:

“只是或许。”

言罢,云泽便就转身,任凭后面追上来的少女青竹挽住他的胳膊,将柔软身躯整个贴了上来,臻首靠在肩膀,留下怀有俊独自一人愣在原地,被先前那番言语间背后的深意吓得酒醒大半,满脸苍白,也满身冷汗。

许久之后,怀有俊才终于咬了咬牙,却也忍不住暗骂一声,而后才快步追上已经走出极远的云泽和青竹,勉强笑着说起了其他话题,云泽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各自有些心事,各自有些想法,却也都是心照不宣地未曾明说,对于日后是否还能再如今日这般同席而宴、谈笑风生,更是只字不提。

只有黄鸟一般的少女修士,未曾见过世道险恶,未曾想过人心叵测,曾经的世界最大最大也就只有仙宴阁那方寸院落,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眼神格外纯粹,让人轻易就能看透,粉嫩娇俏的小小脸蛋上总是带笑,一笑起来便有两个浅浅酒窝。

左边是清风明月,右边是草长莺飞。

云泽忽然就变得耐心起来,青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说得格外详细,又特意转向城中城最为繁华人多的一条夜市街道,两旁有着不少小摊商贩,摊上陈列之物也是五花八门,各种都有。偶尔见到少女修士对着路边地摊上陈列出的小玩意儿极为喜爱,云泽便会主动掏钱买下来,却大多时候都被制止。便到最后,也就只是买了一串糖葫芦,又买了一件被摊主说成稀罕法宝就漫天要价的银手镯。

少女修士没见过那方寸院落外面的世界,可杀价的本事却是一等一,要价十万金的银手镯,被生生砍成了只要一枚金,让云泽和怀有俊都是一阵瞠目结舌,暗自感叹人心不古,这两人也是一个敢要,一个敢还。

终归只是寻常凡物的银手镯,一枚金的价格,在寻常而言仍是有些贵了,但也好在手镯做工精良,纹刻双鱼祥云,让青竹颇为喜爱。

如此,也就值了。

或许再贵一些也无妨?

云泽念头一闪而过,没再计较这些,领着青竹直奔下一处。

怀有俊默默跟在后方,瞧着自从上次外出悬赏归来之后,难得在云泽脸上见到的真心实意不做作,心下也在一时之间有着颇多感慨。

却感慨也就只是短短片刻,而后便着实有些心情复杂,放不下先前在青竹阁前听到的那些,又暗自试想日后若是真的天塌了,原本这一整个虽然污秽难堪,却也还有人情冷暖作掩盖的世道,又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一整条街道逛完之后,一行三人,也没再花钱,只是时辰已晚,怀有俊先前想好的许多潇洒都不好再继续进行,便在街道尽头相互告别。

怀有俊回去学院弟子房,而云泽却是与青竹一道去了仙宴阁。

一夜匆匆。

次日,清晨。

大抵是习惯了早睡早起,云泽一直没能彻底习惯用修行代替休息,但即便休息时间极短,也不会妨碍如何。

修行之人,大多血气精力旺盛,只是苦了较之初经人事也没差多少的少女修士,一番盘肠大战折腾许久方才罢休,如今便还在熟睡,脸颊仍旧泛着酡红。也正因此,云泽动作格外轻缓,直到穿戴整齐推门离去,都未曾将青竹惊醒。

秋寒料峭,待见雾霜。

云泽一路离开仙宴阁,在门前那对石狮子的压力之下吐纳片刻,随后便就小步跑着一路下了万级台阶,又沿着街道一旁向着学院慢跑,同时鼓动一身血气气韵,沿着昨日方才筑成的阴阳命桥来回流转,使之往复循环,以成生生不息之势,填补稳固方才因突破境界损耗血气气韵过多带来的气息虚浮。

而一旦体内血气气韵逐渐形成生生不息之势,云泽也就只需分出极小的部分心神负责掌控,较之寻常命桥仍需入定吐纳才能修行稳固,就已经显现出极大优势。

如此,是席秋阳早先就有预料,而云泽也在略作尝试之后就很快掌握。

晨起太早,路上鲜有人迹。

但云泽还未慢跑出这条街道,就忽然遇见由自同一家酒楼走出的宋彦斌与陆织锦。许是觉得此间时辰尚早,亦或出身西北之地,民风彪悍,那西北陆家掌上明珠陆织锦由自酒楼走出时,不光脸色绯红,香汗淋漓,更连衣带都还未能完全穿戴整齐,领口处露出大片雪白光景,依稀可见深邃沟壑,端的旖旎诱人。

云泽在学院中,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名人,更何况在此之前两人也曾有过一面之交,便在忽然见到云泽从另一边慢跑过来时,陆织锦神色一滞,本就格外绯红的面庞很快便就彻底红透。

而在一旁,宋彦斌却是未曾觉得有何尴尬,反而满脸堆笑站在原地,等待云泽靠近之后方才供一拱手,笑脸相迎道:

“云兄,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

云泽停下脚步,笑着随口应过一声,跟着便就瞥了眼已经将一身衣裙整理妥当的陆织锦。

先前还尚且有些慌乱西北陆家掌上明珠,如今也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分明瞧见云泽瞥她一眼,便就不甘示弱重新看了回去,眼神或多或少有些凌厉,嘴角带着些许笑意,也似是当真觉得将自己委身于宋彦斌后,就会在姬家拥有不差的地位,便略微昂起头颅,分明有些志骄意满。

西北民风多彪悍,却理应不傻才对。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这种道理,哪怕是在更早先前,云泽也深刻明晓,就对宋彦斌代替姬家对他提出招揽一事随口应付便罢,却从未想过要进入姬家。

而这陆织锦还是那西北一流家族陆家的掌上明珠。

也就理应更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对,而其却是做到这种地步,就着实有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一念所及,云泽便不由深深看了这位方才不过三品练气士的姬家子弟一眼,未曾加以遮掩。

可后者却仿若未觉,依然笑容满面,上下将云泽瞧了一边又一边,口中啧啧称奇,许久才终于开口道:

“云兄如此修为进境着实堪称神速,方才不过短短一月时间,便在鱼跃龙门开气府后,直接筑成长生命桥,且一身气息虽然略显虚浮,却也不过是突破境界损耗过多所致,实则底蕴格外雄浑深厚,源源不绝,颇有些阴阳和合而生生不息的意境存在,实乃在下生平仅见。便是姬家强者如云,天才辈出,也鲜少有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云兄,真乃天纵之人,若能入我姬家,必堪大用!”

宋彦斌言罢,忽然做出一副恍然模样,满脸歉意堆笑,冲着眼神微动却神情不动的云泽再度拱手。

“先前是在下有些唐突了,却还未来得及恭贺云兄成功突破命桥境,也顺便提前恭贺云兄会在十月初的院内月比上,将那不知好歹的犬肆当成垫脚石,做到真正的一鸣惊人,盛名远扬。”

闻言之后,陆织锦面露惊愕之色。

可宋彦斌却是极尽恭谦,喜气满面,也似先前这番话说的都是真情实意。而在相对之下,其言辞间的明刀暗枪,就显得着实有些过分吓人了。

云泽未曾隐瞒自身气机,一身血气气韵行走阴阳命桥,格外清晰,会被方才不过三品练气士境界的宋彦斌看出由头,也是理所当然。但其口中却是分明说了“阴阳和合而生生不息”这句话,就显然有些不合情理。

三品练气士,纵然是出身姬家,也不该会有如此见识才对。

而除此之外,便是眼前这位看似谦谦君子一般的宋彦斌,在唇枪舌战的方面,也是一把难得一见的顶尖好手,不过短短三言两语,就将“打一棒槌给一个枣”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对于欲扬先抑、执掌人心的说话技巧,着实有些过分熟稔。

云泽忽然有些明白这陆织锦为何会心甘情愿做到如此地步了。

西北民风多彪悍,简而言之,便是习惯了直来直往,没有太多花花肠子。但如此所言,并非是说西北之人毫无心机城府,只是相对于其他而言,这些西北出身的彪悍之人大多都要更加直爽简单一些。

但越是直爽简单,就越是容易着道。

云泽心下暗叹,可面上却是笑意恭谦,对于宋彦斌可谓是扣人心弦的言辞捧杀连道“不敢”。

“云兄又何必如此自谦,方才筑成命桥,便招引一十八道雷劫加身,虽说在下未曾见过云兄出手,亦不知云兄有着何种手段。但雷劫之事,就已经足够说明许多。”

宋彦斌轻轻摇头,却在眼神中颇有些别样深意,继续开口笑道:

“据在下所知,那犬氏部族出身的麟子犬肆在筑成命桥时,也就只有区区九道雷劫罢了,较之云兄,可是差了足足一倍之多!”

闻言之后,云泽不留痕迹挑起眉头,却又很快便就重新放松,未曾开口说话,只是故作姿态露出沉思之色,等待下文。

而在片刻后,宋彦斌也似是觉得时机已到,面上笑意忽然收敛些许,颇有些唐突却也不算唐突地上前两步,俯下身形凑到近前,在云泽面前别有深意低声问道:

“云兄如今所修的灵决古经,是否能与姬家相比?”

云泽故作迟疑,随后轻轻摇头。

眼见于此,宋彦斌面上方才收敛的笑意就重新变得更浓许多。

“云兄,又是否想要在接下来的院内月比上,凭着自己的本事,更加稳妥地守住云兄在第八班的席位,将那天赋分明不如你,却偏偏起点更高的犬肆踩在脚下?”

云泽再次迟疑,较之先前要更久一些,随后继续点头。

也似是自以为所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宋彦斌轻轻点头,随后便就重新站直身体,回头看了一眼,眼神示意,让那位西北陆家的掌上明珠走上前来,将一直隐匿不显的一身气机完全显化。

命桥境,而且格外雄厚,亦无虚浮之象,便是较之筑成了阴阳命桥,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天打雷劈的云泽,也就只差一线。

云泽面露惊愕之色,并非做作。

对于这般反应着实满意的宋彦斌挥一挥手,方才不过三品练气士,却让那已经筑成命桥的陆织锦格外听话,立刻收敛了一身气机,重新归于沉寂,无论如何都难以看透。

“只短短两日。”

宋彦斌忽然打了个哑谜,但其中深意却是显而易见。

“今日已是九月末,距离十月初的院内月比还有五天时间,云兄也就还有三天时间可以慢慢考虑。但有句丑话,在下还是要说在前面。”

宋彦斌忽然一顿,等待云泽转头看来时,方才继续开口道:

“我姬家之所以会付出极大代价广邀天下年轻俊杰加入府中,实则是为应对日后天道崩毁之事,一则是因不忍见到生灵涂炭,二则是为求得一脉共存。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生机一线,而我姬家如此做法,便是为了能够拥有更大把握可以为此一脉赢得生机,既要庇护姬家,也要庇护年轻俊杰。但姬家底蕴终归有限,就只能秉承择优劣汰和先来后到两个原则,如此虽是有些残忍,却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而那所谓的年轻俊杰,云兄算一个,犬肆,也算一个。”

说着,宋彦斌忽然摇头一叹,眉关紧皱,似是极其为难,许久之后才终于满脸复杂开口道:

“可云兄与犬肆毕竟恩怨极深,倘若在下将你二人一同收入姬家府中,说不得日后就会闹出许多纠葛,而一旦牵扯起来,只怕就连在下也要被牵连其中,就万万不敢将你二人一同收入姬家府中。”

言至此间,宋彦斌忽然一顿,目光直视云泽,缓缓言道:

“如此一来,在下也就只能秉承另一原则,先来,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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