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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这般命运


伴随着阵阵引擎轰鸣的咆哮, 本是夜晚普通街道的赛道像是刮起了模糊的金属机械身影,只见一辆辆稀奇古怪的改装车辆咆哮着引擎和轮胎, 刹那间从起跑线上疾驰而去,狂乱地涌入灯光黯淡的东京夜晚街头。

虽然起始位置相对靠后,但是根据星野归一的观察,作为驾驶员的伏黑先生的神态似乎也不怎么着急,只是踩着油门的同时略微调整方向盘的弧度,以此避开两侧及前方你争我夺的追赶和互相撞击。

——嗡嗡嗡!

“仓鼠球”后方的一辆高大越野车那经过明显改造的车杠前方突然伸出了一长片高速转动的电锯,它高速转动着, 锯齿化作了空气中的残影。而坐在里头的司机则是满脸狞笑着以一种“挡我者死!”的架势猛然加速撞过来——正是先前挑衅他们的泰国人巴裕的那台车!

“哎呀, 好凶哦。”

白发青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拨,“仓鼠球”立刻识趣地向右侧躲去, 让开一条路, 没让那恐怖的电锯切片成功切碎自己座驾的后方。

然而在与那台得意洋洋的凶狠吉普即将擦肩而过时, 伏黑先生忽然对抱着“凖式”火箭筒的星野归一说:“给他来一发。”

原本星野归一就心惊肉跳于自己的爱车差一点点就被电锯给切开这件事, 虽然很不爽先前被那个鸟人当成富二代的附属品,还对她(伪装后)的样貌进行毫无来由的人身攻击。

但如今一听白发青年这样说女孩子还是难免有点犹豫:“打、打死了怎么办?”

“死就死了呗。”年轻人觉得她太过于大惊小怪, 但碍于时间紧张只好快速解释道, “你不打他一炮, 别的车就以为我们好欺负, 等会他们的火力就往咱们的这台车上死命招呼。而且他刚才又是赛前挑衅,又是想杀我们来着……你失忆啦?”

星野想想也是, 能参加这种大半夜“非法死亡车赛”的人肯定都不是什么良善市民。每个参赛者都知道比赛规则, 因此来这儿都自带助手和武器……那肯定是做好领便当的心理准备了!

一念至此, 她不再犹豫地直接摇下小半截车窗,把重武器扛在肩膀上瞄准外头——在那台电锯吉普车冲到他们左侧之际的一瞬间计算完了风速、车距、双方车速等一系列关键数据,然后狠狠地扣动了金属扳机!

轰!

星野归一只感觉自己肩膀上好像被什么人打了一拳那样, 后座力让她整个人不受抑制哆嗦了一下躯体,但随之而去的是一道细长“火龙”的火箭弹划破空气向吉普车稍微前方一点的地方激射而去,眨眼间便精准地击中了同样高速行驶的越野车的驾驶位车窗玻璃。

这场面看起来就好像星野归一对着空气开了一发,结果这台笨重的大车自己主动撞上去被打靶一样。

于是炽热的火光一瞬间在那钢铁巨兽的脆弱内部里炸开!

“坐好!提速了!”

对此早有预料的白发青年骤然加速,强大的汽车推力直接把星野归一摁倒在副驾驶位上。紧接着她从自己这一边的倒后镜看见后方的吉普车刹那间炸成了七八片铁壳乱飞的巨大金色火球,后方的其他汽车立刻采取各种疯狂避让的手段,但依旧有一台轿车因速度过快实在来不及刹车,只能不幸一头撞在了火海与钢铁残骸之中。

眼瞅着这倒霉轿车当场被掀翻在半空中飞出赛道砸落地面,里面的人也生死不知,转眼间就与周遭的风景一起被“仓鼠球”远远地抛在身后。

星野:……

她缩回脑袋,检查着怀里的重武器弹药填装过程,嘴里嘀咕着:“这么刺激的吗?”

这才刚开始比赛啊!

“哈哈!不然你以为这1200万的决赛奖金是那么好拿的吗?话说回来,李酱你虽然嘴巴上很胆小,但是射击意外地精准诶!居然还把对方的车速因素给一起算进去了吗?”

伏黑先生神态爽朗地大声笑话她。

不过很奇怪,他这人一旦正大光明地做什么惹人厌的事情时,反倒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嗯。因为我觉得它那厚实的金属装甲外壳有一定的防御火力能力吧?”星野归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唯一的破绽处就是车身侧面的脆弱玻璃,哪怕是防弹玻璃,也难以阻挡正面击破的火箭弹。”

白发青年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了鼓励性的笑容:“没错!这对于别的车是弱点,对于你的这台车也是一样。所以接下来我会尽量避免别人抓住我们的弱点,给你制造更多的开火机会!”

“……好,我尽量。”

——这不是赛车比赛吗?为什么已经变成了移动射击游戏?

女孩子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男人在言辞间毫不掩饰那种“想找点乐子”、“看看别人爆炸玩”的残酷兴致,这让星野归一的内心瞬间凛然。她意识到这家伙就算外表看起来再怎么沙雕亲民,本质上也是一个不拿人当人看的混球富二代……

此时伏黑先生对她微妙的心理变化毫不关注,只见他单手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银制小酒壶,拧开盖子往窗外随手一丢,旋即把里面的液体直接往嘴里猛灌了几口!

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星野归一吓得都要掉眼泪了:“您怎么还喝起酒来了?”

酒驾……酒驾的话我们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狗带了!

“哦?你也想要?”白发男人张嘴就是浓烈过头的酒气,他的脸上浮现着某种毫不在意任何人生死、过分浮夸的兴奋笑容,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然后随手把银制酒壶扔给了女孩子,“剩下的,老子赏你了!”

“什么?”女孩子瞬间傻眼。

鬼才敢喝他喝剩下的不明液体啊!万一里面也是什么会成瘾的人用猫薄荷(毒品)可怎么办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富二代嗑药成瘾的日常行为!

所幸,后方的一辆新赶来的赛车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麻烦,但也成功让星野归一找到了不喝这东西的委婉拒绝理由——对方在车顶上装了一台“暴雨”加特林机枪。

眼看“哒哒哒”的子弹疯狂扫射过来,打在“仓鼠球”脆弱的铁皮上随时有车体崩溃的危险。伏黑先生也顾不上请她喝酒了,而是满含酒气地吼着:“揍回去!马上!别逼我亲自动手!”

“啊啊。”

虽然很想知道他一个醉酒的司机要怎么动手才能搞死其他赛车,但是星野归一可不敢怠慢这位喜怒无常爱发脾气的大少爷,当机立断地直接从天窗处往后盲射了一发!

这次的对手车辆借助正在拐弯的地利优势,来了个漂亮的紧急漂移避开了那发“火龙”。

众所周知,重武器的填装弹药时间可是远远超过寻常枪械的速度的,机枪的车主认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空档时机可以反击。

但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第二发紧随其后的火箭弹就击中了尚未调整回原位的汽车自身!

是的。

伏黑先生给的那个银白色武器箱子里,可不止一把“凖式”……打完一把还有一把!

眼看着那台聒噪无比的机枪随着起火的汽车瞬间哑火、陷在原地,白发青年这才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很狂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太弱了太弱了!下辈子再来参加死亡赛车大赛吧!”

也不知是在笑话谁。

星野归一面无表情地填装着手里打空了弹药的两根火箭筒,没有吱声。

…………

这场初轮海选的比赛在经过短短的不到十分钟里就结束了。

其实赛道足有20公里长,期间途径城区、商业区、郊区、隧道、高速路等多种不同的道路,但无奈于伏黑先生直接不怕死地把车速提到了180km/h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狂飙时速……所以就在极短的时间里跑完了全程。

但沿途过程中女孩子亲手摧毁的车辆数目、己方遭受的各式各样火力攻击情况和好几次都是在死亡边缘起舞的生死时速——都让星野归一的脸上愈发没有什么太多表情。

她根本是理智归0了。

女孩子甚至开始思考起今天自己出门前是不是没看黄历,才会一路招惹奇怪的人——被打的仿生人助教、羸弱的吐血毛子以及发神经随便抓人去参加死亡车赛的垃圾富二代……

狗屎。

这个社会就没个正常人吗?

无论如何,在伏黑先生高超绝伦的车技演绎下,他们的“仓鼠球”居然以第1名的成绩获得了进入半决赛的资格。

“我们竟然是第1名?”

一路都忙着打炮和反击其他竞争对手的星野没有太关心名次进程,等反应过来时发现已经看不见其他车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白发青年表情夸张地挑了挑眉,“从小到大,老子都是最强的!拿第一名不是理所应当吗?”

星野:“……”

这不要脸的东西真是够了。

驾驶着千疮百孔的小破车停在终点线后方的路边,伏黑先生吹着口哨给她直接转了100万日元的奖励。这是他事先许诺的“额外奖励”的三分之一。

这大方的撒钱行为才让星野归一饱受摧残的内心好受了一点点。

但也仅此而已,其实100万日元对于她来说就是2条g级机械臂,只要愿意花时间,总能凑到。

因此当伏黑先生询问她关于半决赛时要不要再来当自己的助手时,星野归一的脑袋摇晃得比拨浪鼓的频率还快。

“通过今晚的比赛,我觉得自己还是才疏学浅、不擅长这方面。伏黑先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诶?你不是很缺钱吗?”白发年轻人吃惊地说,“如果不来的话,到时候无论是我事先许诺的另外200万额外奖励和最终的1200万冠军奖池……都没你的份咯。”

不得不说,星野归一经历了足足十几秒的痛苦纠结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助手人员……我不能因为个人能力不足的原因而拖累伏黑先生您斩获今年决赛冠军的进程。”

对付这种有钱的自大狂,星野归一只能卑微地把一切责任归咎于自身——反正都是她错了,她不行,她就是个垃圾,总之绝对不能耽误一切完美的白发大少爷。

在光线昏暗的车厢中,伏黑先生那双蓝得透彻的眼眸隔着镜片盯了她好几秒后,整个人倏然一笑:“行啊,那我找别人当后续赛事的助手吧。毕竟我这人从来不会强求女性去做她们讨厌的事情。”

“……谢谢,您可真是一位体贴的绅士。”

星野归一强忍着赶人下车的暴躁内心,嘴上依旧客气地恭维着这位该死的有钱年轻人。

旋即伏黑先生理直气壮地发了个地址给她,让她把自己送过去就行。

女孩子提心吊胆地开着几乎随时散架的“仓鼠球”驶过了3条街道,来到一个街头篮球场路边,意外发现了定位就是这儿。

“篮球场?”星野归一怀疑搞错了定位,“伏黑先生您确定在这儿停车就好?”

“是的,我朋友会来接我。”白发青年心情不错对她说,“今晚我玩得还挺开心的,所以你把我的兰博基尼给弄爆炸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

“真的非常感激您不计较赔偿的问题……”星野归一语气有点虚弱地道谢。

被道谢的大少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下车。当然,他走之前没有忘记说一句:“李酱你已经有我联系方式了,回头有事再联系,拜拜~”

其实说心里话,星野归一有那么一瞬间犹豫过要不要把戒断手术的插队请求跟他讲的。毕竟像这种被别人炸了兰博基尼跑车也不心疼、随便把管制武器掏出来给他人玩的大少爷——肯定是符合那种有钱有权的家庭背景吧?那医疗方面的人脉关系也绝对是存在的。

但是话到嘴边,女孩子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一旦开口请求,伏黑先生就会提出某些她无法承受的代价。其中不仅包括更多的踩着社会底线蹦跶的事情,极有可能还要抓她做接下来赛车半决赛的助手……估计还是义务帮忙、一日元都没有的那种。

她很清楚——自己与伏黑先生根本不是一路人。

星野归一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先贤所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什么意思。

因此最后她只是欲言又止、神情憔悴地挥挥手:“再见,您慢走。”

…………

……

直到目睹了那台几乎快散架的“仓鼠球”消失在街角拐弯处后,白发年轻人原本脸上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眨巴着眼睛,思考什么的同时转身走进尚且亮着灯光的公共篮球场里,哪怕现在是凌晨两三点,都有几个少年在打篮球。

“嘿!哥们!”其中一人注意到这位一身西装革履的富二代双手插兜地进入场内,顿时大声提醒,“别靠那么近,小心等会篮球砸到你!”

“嗯,多谢提醒。不过……我想你们可能今晚得提前回家了。”

五条悟笑着回答道。

没等几个少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篮球场上空就“呼呼”地刮起了凭空生成的大风!

随着电流屏障的消失,原本隐形状态的一台悬浮浮空车出现在夜幕之下!

在少年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气势威猛的黑色浮空车最终喷吐着浊气悬浮停在了五条悟的面前,距离地面仅仅有半米高度。

富含高科技的合金车门缓缓升起,铺着名贵地毯的折叠楼梯伸出抵至地面,白发青年迈动长腿一脚跨入其中,习以为常地坐在了自己的真皮座椅上,对着旁边伸出手:“伊地知,来杯香槟呗。”

紧接着浮空车大门重新合拢,隔绝了篮球场上那几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子的惊讶呆滞目光。

随着车厢轻微震动,豪华装饰的防震内部几乎感受不到浮空车正在高速浮空并再度开启“隐形状态”的行驶模式。

被称为“伊地知”的男人虽说西装革履,但看着就愁眉苦脸、十分憔悴。

如果说同一套西装,五条悟穿在身上就是衣服架子、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但伊地知洁高怎么看都是那种悲惨打工人。

想想也是,这位中年男子大半夜地被人叫醒,打电话过来的辅助秘书说是五条先生又惹出了新的幺蛾子,现在网上都刷爆了这件事……

伊地知洁高一边从悬浮车内部的制冷冰箱里取出珍藏的香槟给他倒酒,一边忍不住抱怨道:“五条先生,您就算要跟女朋友分手也别专门挑晚上12点宣布啊。宣传部的大家都为这件事忙疯了,网上那群网友又在骂我不关注老板的绯闻真实性……”

“哈哈哈!”五条悟毫无怜悯地大笑着拍拍伊地知的肩膀,接过酒杯轻抿一口,神态潇洒自如,“卡琳娜是个好女人,不该跟我这种人渣混在一起。所以我让她过自己的生活去了!现在大家都自由啦!干杯~”

被迫跟老板干杯的伊地知洁高:……合着您根本就没有理解我抱怨话题中的重点吧?

正是因为今晚宣布了分手,心情郁闷的五条悟才会到处找酒喝,醉驾,以及随便抓着肇事车主一起去玩死亡飙车大赛。

……极度任性和自我。

但任何人的指责对这个男人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根本不足以挂在心上。

其实当初他一边喝酒醉驾一边在开着新到手的兰博基尼跑车,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朋友一起去参赛。然后有些走神的五条悟就猝不及防的被“仓鼠球”直接撞翻滚下山坡……要不是他本身是个身手过人的强者,在瞬息间逃离车后并装作路过的模样,估计早就跟兰博基尼一起报销掉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此时伊地知洁高担忧地问:“话说回来,您的兰博基尼?”

“撞没了。”五条悟说到这个就翻了个白眼,“对了,这次的跑车是谁卖的?一点也不耐撞!不会是贪了我的改装费吧?还好我没开去比赛!”

贴心秘书先生连忙说:“我回头查查。”

“嗯……对了,伊地知,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哦。”手里握着水晶杯专注品酒的五条悟忽然这样说道,同时他还翘起了不正经的二郎腿晃悠晃悠,显得腿特别修长,“再帮我查个人吧。”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扭头看向扶手旁的车门窗外,墨镜镜片上倒映出这座光怪陆离城市的五彩斑斓光影。

直到这一刻,那种身为上位者的与生俱来气势才在五条悟身上得以窥见些许。

“稍微,有点在意那家伙——该不会是敌对公司派过来接近我的特工或者间谍吧?摸摸她的底,然后把结论告诉我。”

伊地知洁高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接收了五条悟瞬时传过来的人物图片讯息。

——那正是易容后的星野归一抱着“凖式”火箭筒,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脸冷静到几乎戴上了某种无形面具的沉默模样。

…………

……

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某位大老板眼里可疑名单的星野归一疲惫地开着小破车回到了自己最近这段时期的短租房里。

她实在是受够了廉价旅馆那满是跳虫的潮湿被褥和各种大半夜摇床的动静。

这其实是个独栋居酒屋的二楼房间,租期是一个月。

一楼是房东女士兼店主的居酒屋店面,二楼出租,三楼是房东和家人居住的房间。

居酒屋店面并不大,之所以出租二楼是因为上一任房客不久前回老家结婚去了,这位在大东京都里讨生活的单身母亲不想浪费空闲房间,便重新挂了招租信息出来。

恰好星野归一最近忙着在租来的工作室里搓g级机械臂挣钱,而这一栋小楼距离工作室也就几百米远的距离,她住在这儿非常方便。

房东宇佐美太太是一位单亲母亲,平日里在居酒屋里担任主厨。

她有一个正值花季的女儿在店里帮忙做工,还有一个在上幼儿园的小儿子,以及一位老旧款式的保姆型男性仿生人担当兼职的服务生。

她的丈夫则是在前几年刚买下这栋楼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因此那位饱受生活折磨的孤寡母亲一个人在大城市里生活挣钱,供孩子读书,再把钱寄回老家供养年迈的双亲。

看在星野归一同为女性的份上,房东太太很大方地给她打了个折扣,并暗示她如果长租的话更有优惠。

但自知自己成日里东躲西藏的星野根本不敢保证这点……只好打着哈哈先应付过去。

如今回到了这个“新家”附近,星野归一选择把车停在居酒屋后院的私家车位(这也是租客优惠之一),随后一脸麻木地钻进了店里的后门,她得从内部通道才能进入小楼的二楼房间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不过通宵营业的居酒屋往往会到白昼时分才休息,因此那位名叫“宙”的仿生人走过来跟星野归一打招呼时,后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说什么。

“晚上好……不对,早上好,宙。”

“早上好,李小姐。”外表儒雅敦厚的仿生人宙温和地回答道,“您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星野归一沉默了几秒,旋即摇摇头,明显不想多谈:“遇到了一些事情……”

“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

宙很有礼貌地询问,毕竟【帮助房客做一些小事】是它的主人,店长宇佐美太太给他的程序命令之一。

“没什么,谢谢你和店长的好意,宙。我要回去休息了。”

星野归一这样说完,转身就要绕过一个趴在桌上醉酒睡着的客人上楼回去,然而宙却叫住了她,并从柜台的保温箱里拿出了一个不知准备了多久的便当盒。

“这是今夜尚未销售出去的剩余‘本日便当’。”宙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音叶小姐说‘与其营业结束后就销毁掉还不如送给那个连吃饭时间都记不准的租客姐姐吧。’……虽说这份便当本身价值不大,但请不要拒绝。”

宇佐美音叶,店里的帮工少女,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上学了。如今她一边在网上自学一边在自家的店里帮忙,现在这个时间点里少女还在三楼睡觉……毕竟还是在长身体的关键时候。

想起那个可爱漂亮的少女好奇又尽量委婉地询问自己“女生光头是什么感觉”的问题时,星野归一就忍不住笑了笑。

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房东一家子的善意,谢过深夜值班的仿生人后拿着便当回了自己的租屋。

坐在桌前,星野归一疲惫地打开了温度恰好的便当盒——盐渍秋刀鱼、洋葱烧肥牛、白菜炖肉,还有米饭和明黄色的腌制萝卜片,闻着就香气四溢。

女孩子这才意识到那位仿生人说的“价值不大的便当”完全是自谦和怕她以不能收那么贵的礼物为由而推脱,况且这个“每日便当”在店里的对外售价是中高档次的……

花花绿绿的菜品配合着米饭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然而里面的所有食材几乎都是合成。

这并非是宇佐美太太这位店家进货渠道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大部分底层民众都只能吃得起这种相对廉价但口感微妙的合成食材……

说真心话,这些合成食品不好吃。

这对于上辈子是个龙国人吃货的星野归一来说尤为难吃。

但是……她如今大口大口地吃晚饭,同时回想起今日所见所闻的种种人和事——那种面对病态社会上众多无能为力之事时所产生的痛苦与来自他人关怀所带来的渺小温暖极为矛盾地混杂在一起,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喜交加情绪在倏然间击穿了她的内心。

星野归一继续吃着饭,然而却毫无征兆地流下热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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