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之时。
身为陈国的京兆府尹，陈默着实没想到昨天都要日落的时候，还给自己丢来了这么一件案子，这一宿是真的没睡好
这不，陈默今天起得就很迟，几乎是掐着早朝的时间行动着。
“大人，听说礼部的王大人昨天半夜去找陛下求情，被拦在承德门外了……”
正在吃饭的陈默听到这话，连吃早饭的动作都没半分停顿。
“你说礼部的谁？”
“礼部的尚书大人！王大人！就是昨天那个……”
“哦！王尚书啊！”陈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断了有些兴高采烈的下属的话。
“王尚书怎么了？”陈默往自己的嘴里扒拉一口饭，嘟囔着问道。
“王大人他昨晚去找陛下……”
“王尚书找陛下干什么？”陈默又一次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下属的话。
“去找陛下求情啊！”说话的下属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大人明明记忆力很好，怎么突然一句话要我重复好多遍？
陈默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皱着眉沉思后说道。
“谁找陛下？”
下属：“……”
“大人刚才我说了呀！是礼部的……”下属话讲到一半，突然便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似乎是被一块石子塞得密不透风，一个字都再也吐不出来！
因为陈默正看着他，表情平静的如死水一般。
下属懂了，额头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猛垂下头，死命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但已经迟了。
陈默再一次拿起了碗筷，不慌不忙的吃着饭菜，一时间此处只有碗筷碰撞和陈默咀嚼的声音。
“趁我去上早朝，让姓庞的给我换个人过来。”
迈着稳健步伐离去的陈默如是说道。
……
今日陈国的早朝有些安静，噢不，是有些寂静。
在王敏的一声高呼“上朝”之后，整个朝堂除了走出几位御史台的人，汇报了些鸡皮小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出列说事，就连昨天在小范围传播的“晋王对解决老兵之事有想法”一事也被他们忽略了。
毕竟想法是想法，方案是方案，二者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而“晋王被人用鞭子打了”一事，却是陈国朝臣现在最关心的是，谈不上满朝堂，但也足有七成的朝臣将此事当做现在的第一要事！
因为，它关系到的是皇家的脸面、礼部尚书的位置……以及五位皇子之间的势力平衡！
五子争储之事已经持续了不少年头，作为陈国朝臣中的一员，绝大部分都接到过其中一方或多方的拉拢，只不过具体有多少人上了船，上了哪条船……想必只有五位皇子自己知道。
突闻的“晋王诗词”和存在已久的“老兵之事”相较“争储”一事，朝臣们自然会将后者摆在前头，
左瞧瞧晋王殿下，看这姿态，貌似肩膀上的伤并不算重……
右看看赵王殿下，额，这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那么礼部王尚书怎么样了？好吧，这脸色够白的呀……
最后看看“无辜”的陈大人……咦，陈大人这是要睡着了吗？
就在一众朝臣左瞧瞧、又看看之际，身居高位的陈皇开口了。
“怎么，今日早朝就没有别的事了吗？朕还是头一回觉得陈国这么太平了！”
陈皇将“太平”两字咬得不重，但参与早朝的又岂是一般的官员，陈皇没做太多掩饰的话语中透露中浓浓的嘲讽。
“来了！”
所有朝臣心中的第一想法都是这个，而王荣的面色已经由白转灰了，就连原本还算健康的身子骨此刻却是微微晃荡了两下。
但出乎众臣预料的是，接下来陈皇却是话锋一转。
“既然今日朝议无事，那么就先退朝吧。”
众臣愣了。
陛下要将此事轻拿轻放？
这不符合陛下的性子啊！
这也决不能这般处理啊！
但陈皇金口已开，众臣心中即便有再多不解，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行礼拜送。
陈皇走了，一干朝臣也准备走了，但方景宇五人没动，文臣最前方的三位也没动，王荣和陈默也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五位殿下没走，三位相爷没走……我们要走吗？”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的一干人等顿时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拿不下主意，但很快便有人给他们当榜样。
与王荣同为六部尚书的其余五人仅是相互的一个眼神交流后，便大踏步的从前方退了下来，不知所措的朝臣们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一下子全都跟了出去。
……
“殿下，相爷，请随我来。”
整座大殿中只留下他们十人的不久后，王敏从大殿的一处角落中走出，弯着腰对着方景宇等人这般说道。
“嗯。”
方景文、方景锐、方景润三人一同应下，随后便跟着王敏的脚步走了上去，而心情很差、不想说话的方景元和懒得说话的方景宇也没有落后半步的跟了上去。
在他们五人身后，是三个无奈的相爷，一个自认倒霉习惯了的陈默，以及一个快认命的王荣。
……
“一件发生在金陵城小巷中的小事，现在都已经需要拿到朕这处理了？”
御书房中，十人有前后次序的排排站好后，便听到了陈皇不轻不重的声音。
鞭打亲王，这本就不是能用小事来形容的，所以陈皇这话无疑展示出了他此刻极差的心情，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王敏在将人领到之后，便早早的带着一众宫女、内侍出去了。
曹相、孙相、刘相三位知道今日自己只是来了解一下具体事由，以及稳住之后会变动的朝局，所以都一言不发的待着一旁，静静的看着。
“景宇，看你这身子骨不错嘛！”还未等有人回话，陈皇便再度开口，这次话锋只想方景宇。
方景宇愣了愣，不对啊！我是受害者啊！怎么这话说得这么……
有些郁闷的方景宇不敢犹豫，应道：“谢父皇关心，儿臣养病期间有专门锻炼过，身子骨还算不错。”
“既然不错，朕近来有些手痒，等会儿你要不站那，让朕抽上两鞭子？”陈皇冷不丁的话语让方景宇顿时僵住了。
“父皇！爹！爸！我是你儿子！亲身的那种啊！”
方景宇万万没想到会从自己的这位便宜父皇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不由的咆哮了两句，但面上却没有半分显露，乖巧和尴尬神色共存。
方景宇没第一时间说话，陈皇也不在意要从方景宇口中听到什么，随即便将目标转移到位列最后的陈默身上。
“陈默。”
“臣在。”
陈皇开口，陈默很熟练的回应，随后又很熟练的从最后面走了出来。
陈皇抬了抬眼皮，知道这人是个老油条，但此刻心气不顺，场间之人中还是找他发两句火最为合适。
“朕问你，王良鞭打晋王是否属实？”
“臣不知。”
陈默回答的很干脆，陈皇心中不痛快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熟练？！
犹豫一下，露点纠结的神色会死啊！
陈皇微垂眼帘，盯着陈默看。
陈默无辜的眨了眨眼。
“晋王伤于何地？”
“臣不知。”
“晋王伤于何人？”
“臣不知。”
“晋王伤势如何？”
“臣不知。”
陈皇怒了，知道你会敷衍，但是别敷衍朕！顿时便胡乱拿起书桌上的奏折砸了下去。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人扣了，你这个京兆府尹怎么当的？！”
陈皇砸得凑巧，一份奏折正好摊开挂在了陈默的脸上，挡住了视线。
陈默静静的将奏折从自己的头上取下，收好后呈了上去，嘴上再度道。
“臣不知。”
陈皇这下是真愣了，一个扎眼的功夫后便径直的拿过陈默呈那份奏折，重新砸了下去。
“啪！”
这一下是真用了狠劲，而这一声也足够响亮。
……
片刻之后，坐在众人身前的陈皇才稍微平复了些许，冷冷的吩咐道。
“陈默，身为京兆府尹却未尽其责，罚三年俸禄，以儆效尤。”
“臣遵旨。”
陈默美滋滋的应下，随后便乖乖的退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
至于俸禄？
那是什么玩意？
我陈默又不指望着靠它养家！
再说了，我被罚的那百来年俸禄又不差这三年，洒洒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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